誰於深夜靜靜說

生命中總有無數個瑣碎瞬間，不緊不慢地充斥著每個人的心扉。也許只是幾個小細節，卻足以讓人溫暖至極。

關掉手電筒，我揉了揉因工作太久而疲倦的雙眼，深深地打了一個哈欠。窗外的蟲鳴被頭頂的風扇敲碎，稀疏地砸到眼皮上，斷斷續續、無休無止，仿佛抱怨著這悶熱的夏夜。宿舍某個角落仍亮著昏黃的光，映照著某人專注的臉。

我爬起身來找到水杯，呷了一小口，扯過枕頭順勢倒下。望著空洞的天花板，停止思考的大腦終於安靜下來，耳畔的蟲鳴卻越顯得聒噪。下鋪的人翻了一個身，床板吱呀吱呀地響起來，大概也是睡不著的吧。

“你還不睡嗎？已經很晚了。”我問向仍支著手電筒的那個人。

“嗯，看完這一點。”光亮處傳來回答。

“感覺都沒複習好，只剩六天衝刺了……”

“是啊……”

窗外颳起一陣風，衣架打在防護欄上叮咚作響。抱著枕頭轉向牆壁，我小心翼翼地自言自語：“還真有點捨不得呢。”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聽到，宿舍里突然傳來壓抑著的吸鼻聲……眼睛開始發酸，頭腦里回放著像這樣的無數個夜晚——蟲鳴作伴，支燈夜戰，然後伴著舍友們的呼吸安然睡去。這樣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嗎？即使不久以後，有這樣的住宿生活，也不會再有相同的人陪伴我度過這么多個闃寂的夜晚了。

蟲鳴聲逐漸稀零。突然，有什麼敲落在窗台！隨即，淅瀝的雨聲急促地散開來，像鼓點般節奏越來越快，振動著人的耳膜，閉著眼睛都可以感覺到雨滴的密集。

下鋪傳來走向陽台的拖鞋聲音。我突然想到陽台上仍掛著的衣服，猛地坐起身。看到F已經在陽台上拿著衣杈收衣服了，於是就懶得爬下床，“幫我也收下喔……”殷勤地向F討好地笑。

“我幫你掛起去。”

“謝啊，F最好人。”

“就你最懶呵……”

感覺大家都還沒睡，有人翻了個身，床板再次發出低吟。X探出個頭，“這雨下久一點才好，就不會那么熱了。”

“唉，我懷念自家的空調了。”某人打趣說。

反著躺著也是睡不著，我拿起那把大圓扇一邊扇一邊時不時地插上兩句話。空氣里飄浮著懶散卻令人安心的味道，黑夜仿佛被拉長。平時白天在學校，總感覺神經都是緊繃著的。

還記得剛開始，我們宿舍內部總有些小爭執，還曾為了某個成員讓關係緊張了好一段時間。可是經過那么長一段時間的相處，彼此都了解了各自的脾氣。六個人總是湊在一塊侃天侃地，感覺比別人的距離還要更近。吵吵鬧鬧就過了三年，似家人一般親近。就是這樣無足輕重的小對話，卻讓我感覺內心滿滿。

窗外的雨索性放肆起來，撒潑般地砸向大地。溫度漸漸降下來，讓人不再覺得那么悶熱。其它角落的床位仍進行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話題，聲音在雨聲中穿梭，輕淺地傳送著。

最後的光亮暗了下來，某人終於完成了夜戰，作為舍長的她輕輕叩了叩床：“小姐們，台北時間一點整，請入睡吧。”嘟囔著還沒聊夠的聲音漸息漸止，我卻還能感覺到她們臉上忍俊不禁的笑意。

我閉上眼睛，耳邊舍友們熟悉的呼吸聲淺淺地傳來，在耳際漸漸綿延縮小。我抱著枕頭，內心滿滿地沉沉睡去……

願能再有這樣的夜晚，聽你們輕淺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