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等待

那是一個陽光慵懶的午後，我像往常一樣在臥室午睡，還沒睡穩，便聽到母親走進來，摸摸索索的，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兒，屋子裡忽然靜了，可她分明又沒出去。我能感覺到我與母親兩個人的呼吸聲相互交錯著，於是莫名地緊張起來，十分不自在……

等了一會兒，仍未聽到她的聲響。怎么辦？在好奇心的強烈驅使下，我便用被角做掩護，露出一隻眯縫的眼窺視她。我看見母親站在距床一步遠的地方，用一種柔和的目光默默地看著我。這是一種天空對白雲的目光；這是一種泥土對樹葉的目光；這是一種河水對小魚的目光……這種目光里，滿載愛意……

母親向來是個不善言語卻極善感的人，母親說過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喜歡看女兒睡覺的樣子。從她含笑的眼裡我知道此時母親一定是沉醉在女兒潤紅的臉頰上，一定沉醉在女兒清秀的眉宇間，一定沉醉在女兒不可言說的可愛神情里。，即使女兒不夠閉月羞花，不夠沉魚落雁；即使女兒已在她的目光下生活了15年；即使再看15年、25年、35年，她也依舊看不夠……

我該怎么辦？我不要立即睜開眼然後無知地問：“媽，您幹嘛總是看我？”那時，母親一定會像犯錯誤似地慌忙走開。我不要打攪她——我選擇了安然假寐……我笑出了聲音，我要讓她知道她的目光給我帶來了美夢。我用笑的甜美去撫慰她的疲憊和勞累，我用淚的晶瑩去詮釋女兒的呼應和感懷……

時光荏苒，15年前的今天母親生下了我，從那一天起在母親的整個生命中我便成了她的唯一，而從此這個普通的日子在母親的心中便有了神聖的意義。記憶里，兒時的我是把病與死緊緊相連的，母親為此不知流了多少眼淚，是悲是痛，無人曉得，總歸一個字：愛。印象中，每次母親出差，大包小包的禮物無一不是送給我的，有廟裡求來的平安符、有日用品，甚至是在異鄉發現的一道可口的小吃。腦海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母親饒有興致地講我小時候事情的畫面，一件事情有時會講上兩三遍，有時四五遍，總是不厭其煩；而平日裡，每當我的生活中出現一些小風雨，母親的心河便泛起了大波浪，我的一顰一笑無時不牽動著母親的喜怒哀樂。曾經過馬路時險些被車撞到，回來時頗為自負地告訴母親我的應急反應是多么快，然而母親卻把我罵得泣不成聲，然後緊緊抱住我，緊一點再緊一點，直至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像是一鬆手，我就飛走了，而她自己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曾經一次旅遊回家，沒被異鄉的冶艷而淳樸的風情吸引，卻為母親的一個問候而淚眼婆娑。我的心中湧起陣陣愛的暖流。因為我知道無論自己身在何方，總會有一顆心在掛念著我、惦記著我、守候著我，讓我不再孤獨；因為我知道無論遭受到怎樣的挫折坎坷總會有一個溫暖的懷抱無私地向我敞開，總會有一隻手遞來蓄滿溫情的手絹讓我把眼淚擦乾；因為我知道無論我的靈魂遭受到怎樣的黑暗侵蝕而被世界拋棄，總會有一個愛的天使無償地將我洗禮，救贖我的靈魂，讓我重展笑靨。這個人，便是母親。

爾後，為了讓我呼吸得更順暢，母親將被角掖到我的頷下，悄然離開。

爾後，我才開始午睡。

如果你發現你淺眠時的雙瞼偶然被母親溫柔的目光所包裹，一定要耐心等待，去成全她欣賞你、愛你的心情；爾後，你知道，因為你小小的等待，卻換來了你與母親兩個人的甜甜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