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

我把全身的力量匯集在中指上，然後以拇指為支點使勁一彈，那枚1元錢硬幣在桌面上急速旋轉起來。

我的心突然一陣陣地發慌，這塊小小的金屬體將在它停止運行的瞬間宣判我的命運。我展開手掌，狠狠地把它按在桌面上，疼痛頓時由掌心傳遞給神經中樞，我的心房猶如一枚銀針透射而過。如果它呈現的是“1元”，那么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如果它呈現的是“國徽”，那么我大概會……會怎樣呢？我不敢往下想，扭頭望向窗外。

天空灰得像哭過，那一片一片緩緩飄落的楓葉曾經經歷了多少風吹雨打，那乾枯的莖、突兀的紋路見證了多少輝煌的歷史。時間就如這凋零的楓葉，無力挽回。席慕容說，他喜歡那樣的夢，在夢裡，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一切都可以慢慢釋放，心裡甚至還能感覺到，所有被浪費的時光竟然都能重回……我自己呢？我在恍惚中走過了十八年，快樂地生活著，用四十三碼的腳印，攜帶飄忽不定的心情踏遍了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到頭來我收穫到的卻是一片虛無。

我收回視線，那張僵硬的手掌嚴嚴實實地蓋住了硬幣，它到底哪面朝上呢？我的思想開始混沌。我希冀自己擁有金庸筆下的蓋世神功，我就可以把它化為烏有，但這只是幻想，來了終究要面對，我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撤開手掌。

“國徽！”我的兩瓣支氣管像是被莫名的物體堵截，讓我無法抽氣，我想我會缺氧而亡。命運？我的命運？老天，請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允許在我停止脈動之前，讓我暢遊一回！

翻開泛黃的日記本，我要挽回榨乾的回憶。我默默寫下：

我開始頹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黑板上看不懂的例題還是桌面上堆積如山的沒有完成的作業，抑或因為我今年所處的位置――高三，這樣醒目的字眼仿佛夜半鐘聲，給人一種莫名的荒涼。

我想我被高三這段苦澀的時光灌醉了，我試著用冰凍的礦泉水來清醒自己。我大口大口地吞噬它們，冰涼的溫度從十二指腸汩汩而下，透徹了我的整個心房，37．5℃的血液開始下降。我醒了嗎？

高三，為何在你面前我快樂不起來？那十八年的腳印為何這般空虛？

……

我盯著這枚硬幣，擠出了眼淚。再轉一次吧！

我豎起硬幣，那絲熠熠閃光的亮線從我眼角掠過，我彎起顫抖的中指用盡全力一彈，然後用手掌湮沒這些做圓周運動的弧線，再機械地撤開。

“1元！”這意味著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