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沒

雨散落，連成氤氳一片，沾染了花光，吹拂了柳色。

雨潺潺，沾濕紙傘下的青衫，迷濛了恍惚視野。

往事回迭，徘徊，在這個雨天開始慢慢回溯，如潮水，將散在風裡的故事，那些隻言片語，那些凝視含笑，那些心痛悲哀，慢慢的帶回。

他們，沒有將來。這是早已注定的結局。

一紙留書，是他的決定，也是他的選擇。他為他學會了成全，從此天涯海角血雨腥風落日餘暉一人走過。依舊白衣，依舊如玉容顏。然而在勒馬回首遙望的那一刻之後，再不是當初的傲笑江湖風流天下我一人的他。

他的激動，他的笑容，他的肆意，以及他的一顆心，留在那個在夜色中靜謐溫柔的地方，那個有他在的地方。

蕭瑟寒夜，獨望明月，明月依舊，故人卻已不在。燭火搖曳，他閉眼，輕輕嘆息。

無數次突然頓足，回首。恍惚間那人還在，下一瞬，垂眸，轉身離去。

從此，思念繞上心頭，一層一層。

雲捲雲舒，花開花落，滾滾江水東奔流過，三年時間恍惚而過，夢魘，蘆葦飄蕩。血自他嘴角蜿蜒而下，聲音微弱。

回不去了。他說，我擔心的……就只有你……

回不去了……原以為，我們可以長相久。原以為，人生漫長，終於一天，你我皆會白髮蒼蒼。原以為，可以看到你兒孫滿堂……結果，我們錯得離譜。他痛得不能自已，卻只能咬緊牙關，只能緊緊摟住懷中人逐漸冰涼的身體。

最終，撕心裂肺。

當年的大雄寶殿，他轉身，他頓步，他抬眼，他抿唇。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可曾記得？

戰火蔓延。

於千軍萬馬之中一笑取人頭，卻只願一醉不復醒。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可曾記得？

傘下的背影，逐漸遠去，他卻可以看清那人的面容。

那覺幾度，魂飛夢驚的子夜，他任刻骨思念噬骨，任痛在血液中蔓延，獨立中宵。回神處，他一襲紅袍，一把巨闕，抱拳。

血從指縫間漫出，他緩緩閉眼。

人生初見之時，他傲笑江湖風流天下我一人；人生初見之時，他為天下蒼生投身公門。

他笑得戲虐，翩翩風度；他勒馬抬眼，俊朗如玉。

潮水翻滾，世事變遷，萬般人事在戰火中消亡掘起，千種風情在風吹雨打中散去。

涼意入衾，細雨潺潺，青石板路蜿蜒九折，朦朧在煙雨氤氳之中……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