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腳

入冬以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廣州持續了18天10度以下的天氣，還沒有一點緩和的意思。空前的歷史。

母親卻仍不知疲憊地，一直在勞作。

我立在書案旁，看著母親忙忙碌碌的身影，恍惚了。

那是我的母親。

16歲便要撐起整個家庭的生活，嫁了人之後生活也非常悽苦，種田，經商，打拚十多年，才換來現在安穩的生活。

父親不常在家，母親兼父職，忙裡又忙外，我真的沒見她有那么點讓自己歇息的時間。

母親突然彎下腰，捏了捏自己的腳踝。很快又直起身來，從水果籃拿下個蘋果。

我抿了抿嘴。眼睛濕潤濕潤的。

我走過去，奪過母親手中的小刀，媽，蘋果我自己削。

乾什麼，學習去。

我把母親推到客廳的沙發坐下，說，您看會兒電視。

我進了廚房，開始燒水，一邊削著蘋果。

等我把溫水端到客廳，母親看著我笑道，嗯，終於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媽，今晚您泡腳吧。

我？我才用不著。你泡。

這是……作業。我找了個藉口。

我在母親輕聲的嘀咕中把她的腳浸入溫水。

母親的腳好冰涼。

母親的腳很粗糙。

我輕輕按揉著她的腳，好讓它早點恢復溫暖。

我摩挲著母親的腳底。那裡有厚厚的繭，那裡有裂開的皮。我全身一顫，仿佛看到母親在寒冷的冬夜裡光著腳在清潔地板，又冷，又痛。

我看著母親的腳。

這是母親走了半輩子路的腳！

……路上的足印已數不清了。但可以看得很清。母親的每一步，都很深，都很沉，都用盡了身上的力氣。

那是母親艱難的足印。是母親艱難的路程。是母親艱難的人生！

我把淚水含在眼裡，忍著不願落下。

我換個姿勢，迅速擦了淚水。

母親還是看見了。

我問，媽，這樣舒服嗎？

很舒服……第一次感覺這樣舒服。

那以後我都燒水給您泡。

她慢慢摟住我，哭了。

如果有人問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刻是什麼，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燒水給母親泡腳。

因為這一刻，我是那么深刻的感受到母親的艱辛。是那么深刻的感受到母親坎坷的足跡。

母親一生走過那么多坎坷的路，一句怨言也沒有，當然沒有抱怨過冬天太冷凍裂了腳。她什麼苦沒受過呢？可是什麼福也沒享過。燒熱水給她泡腳她都覺得奢侈。燒熱水給她泡腳她就覺得很滿足。燒熱水給她泡腳她就會感動得哭。

儘管歲月，在她的臉上手上腳上刻上了滄桑的痕跡，但在我眼裡，她，還是她，我的母親。她的笑，依舊動人。她的哭，卻更讓我心碎。

因為感到了，她一路走來的艱辛。

因為看到了，她一路走來的足印。

那是，滂沱大雨也洗刷不了的印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