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戀

你可曾見過我？畫中撫琴的女子。

那一年，那個明媚寧靜的猶如陽春的午後，在這繁華的長安大街，你疾馳而過，挽起了一地的冬雪，輕盈的濺在我灰色的長衫。你在車內輕吟淺笑，而後，留下了一路俯拾即醉的琴聲。

再次見你。在我進京趕考的江南，萍雨紛飛，你在水上小橋，寧靜的佇立，像一朵孤獨而驕傲的紫蓮。我不敢抬頭，不敢看你深如秋水的目光，那一淡淡的幽怨會使我醉去。

我凝望，真想被你那雙晶瑩的眼眸淹沒，不知已凝視許久，你鎖眉，而後微笑，問我要不要躲雨，你伸出粉紅的油紙竹木傘，伴著你永恆的胭脂香味，讓我不可遺忘……

煙雨濛濛，我要縈縈的煙雨上寫滿了對你的思念，一次次迷茫著我的眼睛。我愛的人在江南等我，我一直都知道。

可是我名落孫山，我在這長長的皇榜前一次次的徘徊，一次次的靠近，一次次的尋找，妄圖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十年寒窗的我的名字。我在期待著疾馬風流，我在期待著金榜提名，我在期待著一躍成龍，我在期待著衣錦還鄉，我在期待著等到那時，我將你迎娶為我的娘子，我在期待著……世途艱辛呵，如詩如畫的江南也只不過是我的心碎之地，你來了，在尋找我，依然微笑，依然緘默……

你請我在臨走前為你作畫，就在那夜半清醒的燭火之下，昏黃的光。透過如血的紙罩流瀉而出，塗滿了這寂靜無人的月下西樓。你撫琴彈唱，唱透了江南的春雨，唱盡了京城的繁華。我在一絲不苟的定格著你的輪廓，於是，我的手指之下，留下了一個絕世美人的永恆的微笑。

是夜靜。

風起燈滅，月灑西樓。

你為我送別，在這相對無言的寧夜。徹夜的月光，照痛了我的無奈，把你的背影染得一片皎潔，直到模糊成一段風霜，無聲起舞……

我離去，在渾厚的黃土上播灑著生命和家園，然後一年一年地讓時光划過指尖，我仍然固執的等你，直到孑然一身的無疾而終，我仍然記得送我時的那首《伴君行》，“君行千里空牽伴，卷珠簾，妝紅顏，伴君夢裡回江南，何懼千年……”。我用我的生生世世去找那個我的姑娘……

我離去，一恍千年。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擠在人群之間，偶遇當年那幅古色古香的殘畫，你依然在微笑，猶抱琵琶關遮面，恍若千年之前，一成不變的毫髮必現，虔誠的向我講敘了在那個白雪飄飛的年代，在那個艱難的歲月，有個落魄書生和江南女子一次次有緣無份的邂逅，雖短暫卻美麗如花。

耳邊又突然響起了那首為我而歌的《伴君行》“君行千里空牽伴，卷珠簾，妝紅顏，伴君夢裡回江南，何懼千年……”

於是，千年僅為彈指間，恍然如夢般在我眼前閃現，畫前的我，早已淚濕華衫，而畫中的你，依然在微笑，在彈唱，驀然回首，落葉已然滿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