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遠方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近乎詭異地無數次與那個夢境相逢。

在夢裡,我光著腳奔跑,任礫石啃咬我的腳趾、草秸劃破我的腳掌,所有的疼痛都無法阻止我的前進。

風吹動我的長髮和裙子,那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裙子,長到使我的腳步牽牽絆絆,這讓我不得不提著裙擺奔跑。裙子上有複雜的邊和華麗的蕾絲,我忍不住想要停住腳步,穿著這樣的裙子在月光下起舞――腳尖輕點,旋轉――可是那種莫名的恐慌卻推著我向前不停地奔跑、拚命地奔跑。

我固執地向著遠方奔跑,心中有著滿滿的恐慌,仿佛是一次逃離。我跑得不太快,唔,也不算太慢。

我就這樣跑著跑著,然後就是突然的驚醒。冷汗涔涔,虛弱與迷惘自心底升起,泛漫開來。

這樣倉促的醒來多半是在午夜,月光透過鏤空的窗戶瑣碎地灑落,一顆心卻仍淒悽惶惶地吊著。除了自己的喘息,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不知為何會在夢中這般無止盡地奔跑,用儘自己所有的力氣奔向遠方。但我一直都在努力長大著,並倔強地認為遠方才是故鄉。

我說我要一個人去遠方流浪,背真很大很大的背包獨自上路。以搖曳的心棲身於車船,與許多陌生的人一起奔向遠方。

也許旅途不是目的,而只是過程。在這過程中,我可以對著陌生的面孔微笑,可以抬頭看窗外的天空,看那瞬間倒退無蹤的景物,即使這些我都把握不住。

我想去西藏,那裡有清澈明亮的天空,有許多虔誠而痴狂的人們,他們一路磕著等身長頭,朝著自己心中最聖潔的地方頂禮膜拜。我想去普羅旺斯,那裡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田,那些明媚的花朵,沒心沒肺地綻放著、燦爛著。我想去西班牙,那裡的近乎妖冶的陽光,總是以最溫暖、最明亮的姿態塗抹大地……

我固執地要一個溫潤、舒展、晏如的抵達。

記得國中畢業的那個暑假,我獨自一人去新疆,從武漢坐兩天的火車到烏魯木齊。

在火車上,我聽SineadO『connor的CD,躺在窄窄的床上看小說。偶爾會拿出零食來邊吃邊和上鋪的男孩聊天,我們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各自的生活,有著淡淡的疏離與迷惘。

因為不想吃火車上的便當,每天我都會穿越好幾截車廂去餐車吃飯,邊吃邊微笑著看窗外的景物。

到烏魯木齊的時候是早晨,走出火車站,便找了個小店吃牛肉麵。很大很大一碗,我慢慢地吃,偶爾抬頭眯著眼睛看店外明媚的陽光。

隨著旅行團一起去參觀高昌故城,在那些坍弛了的建築之間徘徊,突然想起了金庸的《白馬嘯西風》來。一直很喜歡李文秀,那個獨立而倔強的女孩――“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這裡說不上好,但我很喜歡,真的。

太陽很大,有工作人員趕著驢車載遊客進入城內。我選擇了步行,頂著烈日。灰塵在空氣中瀰漫,四周都是形狀不一的土堆,還有偶爾經過的遊客。

我邊走邊喝著帶冰塊的礦泉水,獨自慶祝自己的15歲生日

之後幾天的天氣一直很熱,因為害怕勞累,放棄了許多計畫中本要去的地方。我們去了火焰山、坎兒井、吐魯番和天山,最後一站是南山牧場。

在南山牧場騎馬,不經意中抬起頭看天,那種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的藍色,讓我忍不住微笑。

路邊的小溝里有清澈的泉水,從山上一直流到了這裡。一旁的草地上是一個個的帳篷,賣著各種小吃:拌麵、炒飯、饢、燒烤……

時差始終沒有調過來,很早就挑了一個接近路邊的帳篷坐下,點了一碗拌麵和一些燒烤,然後開始慢悠悠地吃,偶爾哼幾句不成調的歌。老闆娘坐到我的對面陪我聊天,笑著問我去了哪些地方。也許是因為氣候乾燥的緣故,她的皮膚很粗糙,真的說不上漂亮,但是眼睛明亮、笑容甜美。

那次新疆之旅並沒有持續多久。臨走的前一天,我去廣場拍照片,那裡有很多鴿子。我買了兩包乾玉米,放在手上,許多鴿子飛到我的手臂上來搶著吃。因為害怕,迅速將玉米撒在地上,然後又因為自己的膽小而偷笑。

曾無數次想過要去遠方流浪,就這樣獨立而固執地行走,有著最簡單、最原始的快樂。

也許還只是個孩子,將流浪想像得太過浪漫美好。從小便在寵溺中長大,想必是承受不了流浪的苦。但至少現在我依舊嚮往著遠方,虔誠中隱隱有著幾分倔強。

那天和姐姐說起我和她還有天女三姐妹高三畢業後的計畫,我們說要擠在一起看星星,住透明的玻璃小屋,屋後種著大片大片的向日葵。

我們拉著手在草地上奔跑,十指相扣。野花放肆地燒到天邊,遠方有人在對我們微笑。

都是十幾歲的姑娘,手拉手幻想著自己今後的生活,也許美好得永遠都無法實現,但我們卻樂此不疲。

我們想快點長大,好一起離開家鄉去遠方,這樣的理由顯得有些沒心沒肺。同時,我們又希望做個如彼得?潘一般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永遠被寵溺著。如果真的是彼得?潘,我想那向日葵田中的玻璃小屋就是我們的烏有島了吧。

無論如何,我們在長大,總有一天要踏上去遠方的路。這條路,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我們會堅持走下去。路途上,我們為自己放聲歌唱,並選擇了一種方式,為自己將要逝去的青春命名……

 

流浪遠方_流浪遠方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