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虛空

日曆：

日曆束縛時間臥於牆軌，任由同樣的姿勢更換頁碼，撕扯下的紙和時間一樣抽象，其上變更著的數字一個筆畫：偶爾驚醒，它仍板著臉孔，不帶任何表情地告訴你：醒了，就該審閱下一個夢。生活就在這樣的步調里朝向“消逝”按圖索驥著，偶爾心血來潮打開窗簾，屋裡屋外一個色彩，天空像日曆般撒下夏日的炎熱，仿佛世界與它無關。

日曆翻著，不覺已夏末。

壁畫：

偶爾抬頭，見畫裡的少女如初的憂鬱。側目頷首，右手握著門把，鑰匙已經嵌進鎖眼：她卻遲疑著不肯打開。她是晨歸？抑或夜返？屋裡可正響起鼾聲？家人在夢裡聚會，她能否趕上時間？屋外可正響起蟲鳴？蟲兒呼喚著愛人的名字，她可是剛與戀人幽會？畫裡爬著綠色草藤，她可是用藥錢換了新衣？——畫裡傳出腦海里的嗡鳴：不再瞧她，她會否轉動鑰匙，輕推門把。

書堆：

牆角倚著書堆，壓在下面的就像翻過去的書頁，每一張都夾滿時間作的簽，每一本又都粘滿了灰塵：想要翻開“從前”，它卻壓在最底層陷入地面，“現在”正刨土將它掩埋。我點燃一根紅燭，燭光照得書堆昏黃：墳頭有人拜祭，何不現身顯靈。我凝視書堆，念起了祭詞：卻不覺：蠟已燃盡，光將熄滅。

衣架：

衣架赤裸著身體，姿勢像在擁抱衣物殘留的觸感：像送別遠去的子女，仍雙手環抱。誰也不忍心別離，我挑了件桌布遂將它蓋住：它卻又像送嫁時的晚娘，突聞丈夫的死訊。衣架身後，似連著黃土：不覺：晚娘的淚已打濕裙擺，我揩試眼角。

虛空：

忽地想起：

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

凡事都是虛空。

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卻不滿。

江河從何處流，仍歸何處。

已有的事，後必再有。

已行的事，後必再行。

已過的世代，無人記念，

將來的世代，後來的人也不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