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薔薇

清晨，雨停了，牆角深處的薔薇開得光輝如昨。點點滴滴的水珠殘留在臉上，那是她的眼淚么？那內斂的寒光，應該出自鋒利的短劍。

她沒有桃花“一蔟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沒有杏花“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沒有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沒有菊花“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後更無花”；沒有牡丹“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嬌百態破朝霞”；沒有桂花“十桂勝如五柳，九秋賽過三春”；也沒有海棠“頑麗最宜新著雨，嬌嬈全在欲開時”；更沒有梅花“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她的凸現只能讓我看到她的弱小，青嫩的腰甚至禁不起風吹草動的打擊。

我常常翻箱倒櫃，想給她配上相應的詞或句子，卻總是找出深深的遺憾。我發現沒有人真正注視過她，包括我自己。她太平凡，太卑微，如同我的身世。我們就象一朵浪花，綻開和凋謝都同樣迅速。我們更象一枚落葉，最終溶入大地化為泥土。我們也象一塊石頭，別人路過了才想起曾經的存在。

品讀薔薇，和她交談，我總是自言自語。恐怕只有保持默契，才能讓無聲的對白刻在對方心上，才能鑒出真正的自己。

你看，她走在牆的陰影里，靜靜地走著，不像時間那樣。――“洗手的時候，日子從水盆里過去；吃飯的時候，日子從飯碗裡過去；默默時，便從凝然的雙雙眼前過去。”――我只能在鬧鐘那兒聆聽時間的腳步。“滴答――滴答――”走得那么清脆，睡都睡不著。忽然又一想，如果發條死了，我的時間會不會逝去？到最後還“不知明鏡里，何處得秋霜？”因此，我要走在時間前頭。

我追趕太陽，黑夜也追趕我。二十年過去了，我依然兩手空空。然而，不會放棄畢生的追求。如果我是雄鷹，我就翅擊長空；如果我是河流，我就晝夜不捨地奔向大海；如果我是燈盞，我就不遺餘力地把黑暗照亮；如果我是種子，我就頑強地拱破冰凍的土層，讓夢想瘋長成一片綠色的旗幟。幸運的是，我至少還沒有淪為一個不要臉的商人，沿街叫賣自己的隻言片語。

此刻，我心靈深處的薔薇孤零零地站在牆角。是躲避嘈雜的都市？還是因為沒有華麗的衣表而哀傷？我想都不是。那兒不過是她歇腳的驛站罷了。不管有多少雨雪，沿途有多少荊棘，曙光有多遠，她都繼續走屬於她自己的路。冷靜。無悔。執著。

一場風雨的結束，便是一個希望的開始。陽光到達的時候，她的一生必定抒寫在明澈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