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四日書寄易安
輕車過江南,著一襲江南秋色,想起幾百年前的你。執不起華彩羅扇,我佇立在破舊的橋頭,問你的魂靈是否還在這水煙繚繞的江南。縱使沒有三月杏花雨孱孱,也可從模糊的舊跡里,遍遍品味你的一句句華麗詞章,尋你幾百年前的容顏。
易安,你該是西湖的水,柔弱欲斷;或是那紅樓上的小燕,啄泥花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於幾百年前,曾居住與此。看過我在看的山,愛過我在愛的水,賞過我在賞的月,吹過我在吹的風。又或許,你也曾像我現在一樣信步江南,從一點點殘存的歷史痕跡里,品味時間的苦與鹹。
江南的久夢裡,執手相問逍遙的船家:你可曾載過易安過江,可曾親眼睹其容顏?
秦淮舊夢,早已是煙滅灰飛。我自知你也不在此,只因了你不屬於此。你屬於北方,因為那裡有你的根,有你的明誠郎君。幾十年椅樓北望,對江南你不過是羅衣輕點,便是一場梨花雨杏子風,可你的心終究不屬於這裡。幾十年的堅守,怎是一場兩宋的戰亂可以相比?
人道山長山又短,蕭蕭微雨聞孤館。在江南的煙雨中,我知你必夜夜臨窗挑燈,品讀自己筆下的屬於江北的詞句。只是夜深人靜,除了一院小花聽你述說,還有誰人能聽見?聽見了又有誰人能懂你寂寞?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既然知道淚終要流,又何需說話。縱然說了,無人能懂,又是一場傷痛,何必?物是人非真是一場巨大的滄桑,良久以來不見痕跡,猛然發現一切已是觸目驚心。若知生命中必有此劫,倒希望沒有那意外的回眸,就不會有掛在視窗的故事。誰不是誰的青鳥,誰也不是誰的天空。奈何,窮盡所有也無法追趕時光,追不上一切原本的平淡,所以你注定顛肺流離,注定在江南孤獨北望。
罷了。我知我笨拙的筆給不了你一場穿越時空的祭奠。你注定自己的輪迴,而我注定自己的無能為力。過江南,一川菸草,迷了多少眺望的眼。你眺望不了北,而我眺望不了你:我們注定永隔一條光陰的河流,此岸秋雨綿綿,只希望彼岸永遠杏花雨孱孱。
謹讓我的筆濕潤你的守望。我的稿紙是個祭台,拂去塵埃,寫下的是我紀念,寫不下的是你的等待。而你的等待,在江南,開成一朵不謝的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