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之履

冬日的夜晚，絲絲的涼意總是如空氣般無孔不入，我從書桌前站起身為自己泡了杯菊花茶。氤氳的香氣瀰漫開來，一朵朵菊花在淺綠的瓷杯里翻湧舞蹈，手捧著杯子，毛孔在溫暖中舒展，而記憶的匣子也倏忽打了開來。

離開家到外地讀書也有一年多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特別地想家。記得以前常常在晚上熬夜，母親總是悄悄地為我泡一杯菊花茶放在書桌上，然後轉身離開。我總是猛然抬頭發現桌上的茶，滿帶著感動將這一杯幸福捧在手裡。那一股久久不散的香氣，縈繞在我心間，充滿家的氣息。

有些深情是無法用語言明說的，就好象菊花的香氣般溫暖雋永。

中考前的一段日子，每天都要應對成堆的試卷資料，陪伴我夜讀的是略苦的摩卡咖啡。母親總會陪我熬夜，安靜地在一旁織毛衣，在我疲倦的時候為我披上外衣。每次在恍惚中都朦朦朧朧的看見母親把我扶到床上，為我蓋上被子，無限愛憐地掖好被角。母親身上的氣息環繞著我，伴我進入沉沉的夢境。

中考的失意在2002年的夏天一直籠罩著我，我開始徹夜無眠，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母親同樣面臨著心靈的煎熬。一次促膝長談後，母親又為我端來了一杯菊花茶。我低頭默默的看著桌上騰著水汽的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那些伴隨菊花茶夜讀的不計其數的夜晚忽地又出現在我眼前，交織重疊在一起，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在飄動的花朵上看到了母親真摯的心和期望，我突然淚流滿面。

進入高中，離家的距離突然延長了許多，我站了在富春江邊望啊望，也望不到家的方向。微風拂過，空氣中隱約有菊花的香氣，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家就在我的心上。

非典時期，杭州學生都滯留在學校里，每個周末母親都趕來看我。我遠遠地看到母親提著大包小包蹣跚地走來，那身影仿佛剎那間衰老了許多，散亂的頭髮在風中飛舞，寒風忽地灌滿了衣袖，吹得外衣獵獵作響。母親忙不迭的從包里拿出水果，換洗的衣服，每件都仔細的包好，還有一包菊花袋泡茶。我聞著這熟悉的氣味，心中波濤起伏。

回去的時候，我送母親到校門口。母親叮囑了我兩句，起身離去。我望著她的背影，久久的佇立著。母親好幾次回過頭來向我招手，笑容在我的視線里漸漸模糊，一瞬間我仿佛聽到時光在我的身後一晃而過。我感到我突然長大了，在這個微寒的季節里。

手中的茶慢慢冷了下去，母親又來催促我早些睡了，我望著她的白髮，心中充滿了感恩。菊花香，那是母親給我一生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