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江南

還記得長牙的感覺嗎？癢，有時還疼，尤其是兩顆智齒。可它們終於從牙齦里鑽出來了，就像兩個小錐子。你恨它們，但你更愛它們，因為它們證明了你的成長。春天的芽也是一樣的啊。你用心觀察過它們嗎？那些芽就像是小老鼠的尖利牙齒，啃破樹皮，鑽了出來。它們若有心，一定也是痛過的。芽兒痛並快樂著。它們迎來了江南的四月，那是它們的節日。你臨河而立。這條澈清的河從你腳邊流過，你能聽見波浪的輕響。四月的天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淨，你甚至想投入這條藍色河流的懷抱。你可以閉上眼睛，有輕風拂過，還有一種蓬勃的生機。你不知道它們來自何方，但你能感覺它像一條細細的長藤順著你的身體向上爬。你允許它們與你的身體無距離接觸，樂意接受它們的撫摸。你轉過身來，四月的江岸草兒萋萋。每一株野草，每一朵野花，都能夠觸動你的心靈。你可以再去別的地方，華南、東北、山東、關西，看那裡的山山水水，回來時，你一定會說：“各有千秋，但最難忘的是江南。”隴麥欣欣綠的時節，山桃正寂寞地開著。四月的江南，有一種花開得最繁盛。它們就像江南女子在繡樓上拋下的繡球，粉白的花簇成球形。綠葉被淹沒在白色的花海里，它們實在開得太熱情了。你可以放心地採摘，一朵，兩朵，你想要多少，就能摘多少。但就算你摘了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夠摘盡這一樹繁花。大多時候，江南的雨是綿密的。可是四月的江南也會有雨橫風狂的時候。你聽木頭的窗戶吱吱呀呀地響，一夜的雨。明早一起床，直奔自家小院，那些花花草草怎么樣了？一夜之間，樹倒是更綠了。你會憐愛地彈去葉上的水珠。若院中還有占地不多的一汪水池，那水定會漲了大半池，呵，那一汪碧水。你可以在一個煙雨的午後，去不遠的河裡釣魚。江南還有蓑笠，但是不需要，不淋一點小雨，怎么能體會江南的四月？江南的女子美卻不艷，細雨滋潤的靈物總有細柔的聲音、清新的表情。四月，細雨江南，江南的女子更加綿長。她們就像是蘇繡，那種絲絲線線穿成的錦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