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的臉

上個星期放歸宿假，回到家裡，爺爺去逝了，看見那張蒼白的臉，我沒有一點悲傷……

據說父母結婚的時候，爺爺是很不高興的，整天拉長個苦瓜臉，總是搖著頭嘆著氣嫌媽媽長得矮小。父親是老大，另外還有幾個兄弟。因此父母總是埋頭苦幹，上山下田，家裡屋外，沒日沒夜的勞作，但始終未能討得他老人家半分歡心。

也許爺爺心中根本就沒有父親這個兒子，也許他太愛他的其他幾個兒子，也許是出於他的自私，我現在已無法求證了。總之，在分家的那一天，爺爺當著大家的面將我們一家趕了出來。他凶神惡煞，面目猙獰，大聲喝斥：“滾，滾，滾，都給我滾出去！”當時我才出生不久，哥哥才五六歲。哥哥說，爸爸背著我牽著早已嚇哭的他惶恐地逃出家門，媽媽抱著幾件爛衣服緊跟在後面，邊走邊哭，淚如雨下。左鄰右舍議論紛紛：

“好可憐喲！”

“也太霸道了，沒得人情味！”

“哪個管得著呢？當老子的愛怎么分就怎么分，這是人家的家事。”

“話可不能這樣子說，你叫這家人到哪裡去呢？”

在一位好心的大嬸幫忙下，總算在一個工地的旁邊找到幾間破房安身。房子已好久沒人住了，四壁生風，頂上漏雨，必須得修繕一下。

迫於無奈，也是父親對親情還存在著一絲幻想，畢竟血濃於水，他準備向爺爺借一些瓦。爺爺自然是不肯的，陰沉著的臉寫滿了高傲與蠻橫。爸爸實在沒有辦法，說他只將爺爺房上的瓦勻薄些，過陣子就還回來，說完就搬梯上了房。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爺爺旋風般地奔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梯子使勁一推，爸爸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瓦片掉下來正砸在他的頭上，殷殷的鮮血流了出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個下午被他帶走了。爸爸讓我去看看他，我不想去，我忘不了那張陰森恐怖的臉。從小到大，我沒有見到過他對我笑過一次，沒有得到過他一聲讚許，也沒有吃過他一塊糖，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看他。

外面傳來了爆竹聲，嗩喇也鼓足了勁破響起來。我沒有悲傷，反倒有點高興，因為我可以再不用看他那張無情的臉了。我知道這樣有點大逆不道，必竟他是我爺爺。於是我又想去對爺爺說：“我們一家也是你的親人，我也是你的孫女，你為什麼一定要薄待我們呢？多么希望你像別人的爺爺一樣，有一張和藹可親的臉啦！你一生都背著的怨恨可以丟掉了吧，願上天憐你，爺爺，安息吧！”

我這樣想著來到了爺爺的面前，看到的依然是一張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