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懲罰

小武又欺負其他小朋友了，你看那小朋友腿上的淤青，就是小武踢的。老師大發雷霆了，面臨更年期的她，心情總不怎么好，小武闖禍又惹她生氣了。

午睡前，老師雙手叉著腰，樣子可怕極了，她決定懲罰小武。在堆滿被子的地板上，全班小朋友都面對著小武一字兒排開，他們都將上前踢小武一腳，這就是老師對他的懲罰。

輪到小雨了，小雨是個很文靜的孩子，文靜得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她總梳著一對羊角辮，眼睛眨呀眨的，很少說話。小雨慢慢地走到小武面前，小武把頭埋得低低的，小臉上有了許多淚痕。小雨看著他，遲遲沒有抬起腳，過了許久，輕輕問道：

“疼嗎？”

小武抬頭望著小雨，用力點了點頭，眼前這個梳著羊角辮的小朋友像天使一樣，他幾乎想不起班裡有這么一個女孩。小雨沒有踢小武，轉身走了回去，老師立刻叫住了小雨：

“小雨，為什麼不踢？”

“老師，他疼了。”

老師愣住了，緊鎖著眉頭問：“你怎么不聽我的話？”

“他哭了。”小雨的眼眸與老師的目光交匯了，就這樣，小雨倔強地站著，似乎在反抗著什麼。小武不敢動，其他小朋友也不敢動，大家都這么站著，像雕塑一般，空氣仿佛凝固住了。老師看著小雨，心裡有些驚訝，平時的小雨那么聽話，現在的她與平時完全不同……她似乎從小雨的眼神中讀出了些什麼，漸漸地老師的眉頭舒展開來了，走到小武面前：

“你呀！以後不許再欺負同學了，今天就罰你去給其他小朋友鋪被子。”

老師邊說邊看著小雨：

“午睡吧。”

小雨咧嘴笑了，像陽光一般，老師摸著小雨的腦袋忍不住抿嘴笑了。小武一邊把小雨的被子放在最最舒服的地方，一邊也跟著傻笑。

那年，小雨和小武上幼稚園。

那是開學的第一天，小雨就忘了帶數學書，偏偏那位數學老師是一個不好講話的老頭兒，喜歡在課前檢查教科書的“出勤率”。馬上就要上課了，小雨的課桌上仍然空空如也，她急得直想哭，突然課桌上莫名“冒出”一本數學書，小雨還沒有回過神來，就有一個男生因為沒有數學書而被數學老師“請”出了教室：

“上我的數學課竟然不帶書！門口罰站去！”

那個男生邊往外走邊沖小雨扮鬼臉，小雨覺得他好眼熟，把目光移到數學書的封面上，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封面上有用鉛筆寫得歪歪扭扭的字，還帶有錯別字和拼音。

“我一眼就認出你了，你求(救)過我，我就是那個在幼稚園被踢的小武。”

小雨差點笑出聲來，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望去，小武正望著她傻笑呢。

那年，小雨和小武上國小。

時光總是不顧一切往前跑的，初三很快步入小雨和小武的生活，總讓人感覺緊張，甚至讓人易躁易怒。然而，小雨依然愛靜，小武依然愛鬧。

那是一堂普通的物理實驗課，指導老師是被上屆初三生稱之為“魔鬼老師”的“暴力男”。

“誰在課上講話，就在實驗室里爬一圈。”“暴力男”並未與學生相互問好，丟下這么一句警告就開始做實驗了。誰都不會在意這句話，在那些孩子腦海中，這樣帶有侮辱性的懲罰是不可能發生的，也許“暴力男”只是嚇嚇他們，因為他畢竟是一位老師啊。可孩子們想錯了。小武的那個角落一直有人小聲說著話，“暴力男”火了，對著那個角落吼道：“誰在那裡講話？”沒有人敢回答，過了好久，小武慢慢地走到了講台前。

“爬吧！”“暴力男”一聲令下，語氣斬釘截鐵。

大家都有些震驚，真的要這么懲罰嗎？……這是殺雞嚇猴吧。小武站在講台前，旁邊的實驗台就是小雨的，小武像在幼稚園時一樣把頭埋得低低的，心裡不禁有些絕望：小雨你還能救我一次嗎？小雨看著他，只見小武苦笑了一下，緊接著身體開始下彎，跪在地上。實驗室里開始沸騰，有人嬉笑著，有人議論著。終於，小武的兩隻手觸碰到了地面，正當他準備爬出第一步時，突然有人用很大的力氣將他推倒在地。

“你給我站起來！站起來！”是小雨，小雨把小武推倒了，小武又看見那倔強的表情，和在幼稚園的時候一樣，只見小雨衝到“暴力男”跟前，用近乎咆哮的聲音吼道：

“您是老師啊！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來懲罰，不！是侮辱學生，您不覺得悲哀嗎？”

教室里瞬間鴉雀無聲，“暴力男”怔住了，小雨的這番話讓他突然感覺到自己正從師德的底線上墜落，面前的這個女孩讓他清醒。對，他們在拒絕，拒絕懲罰，拒絕一種侮辱性的懲罰。小武也怔住了，他感到小雨跟以前不一樣了，但轉念間一想，小雨還是跟小時候是一樣的，充滿正氣，充滿勇氣。小武想笑，像小時候那樣沖小雨傻笑，可他一咧開嘴，眼淚就流了下來，班裡的學生有的也流淚了……

小雨看著大家，她的心像一朵衝破春寒而盛開的玉蘭花，她讓愛的溫馨傳遞到小武的心裡，蔓延到老師的心裡，流入到每個人的心裡。她拒絕著懲罰，終止著侮辱，她是吹綠大地的春風，使殘留在幼稚園、國小和國中里的冰霜漸漸消融，迎來讓每個孩子都歡笑的萬紫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