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中的面子

某校高一(2)班。

上晚自修的鈴聲響起後，林小萍拿著雨傘走進教室，頓時同學們的眼球仿佛變成了鐵器全被她那富有磁性的臉龐吸引住了。“哇拷，仙女耶！”不知誰叫了一聲，教室里立刻一陣起鬨，弄得林小萍有點不好意思，使她那已紅得與猴子屁股無異的臉又增添了幾分紅暈。

回到座位上後，林小萍的臉已紅得仿佛熟透了的蘋果，她用手帕將額頭上的雨點抹掉後，還特意拿出鏡子照照，生怕臉上的妝給雨點毀了。還好，她化的妝不比市裡的“豆腐渣”工程，還不至於被幾點雨滴沖毀。

“你的化妝品在哪買的？”葉小雪拍了下小萍的肩。

小萍被嚇了一跳，驚駭道：“被你嚇死了，我還以為老師來了呢――你也想買和我一樣的化妝品嗎？”

“那當然，你不看見你剛才進教室的時候多威風嗎？全班男孩子的目光都被你吸引住了，真是羨慕死我了。”小雪說這話時一臉的陶醉，仿佛一張羨慕死狀。

“這化妝品很貴的耶――是日本進口的。”小萍說後半句時一臉驕氣，仿佛她也是日本進口的。

“這點錢我還出不了嗎？上次我的單眼皮手術就是在日本做的。”小雪說話時的語氣並不亞於小萍，仿佛在暗示她是日本“改進口”的，並不比小萍遜色。

小萍聽了小雪的話，忍不住盯著她的眼皮看了幾眼，臉上略顯羨慕色道：“我也得去日本做一次手術才行――你的化妝品我明天幫你買來就OK了，用不著你走一趟。”小萍說這話別有用意的，話畢，免不得用眼梢瞄了一下小雪的神情，看她是否會意。小雪也不負重望，很快明白小萍的意思，也不失客氣說：“那可就麻煩你了，至於你打算去做手術的事，我得回去找找那位醫生給我的名片了。”說話間，小雪不經意望了一眼小萍手中的鏡子，又驚又喜，說：“哎喲，你這鏡子在哪買的？我想買這種鏡子很久了，一直不見這種款式――嗨，不會又是日本進口的吧？”“這可不是日本貨。”小萍臉現得色道，“這是我托我姐從美國那邊買回來的，聽我姐說花了50塊美金耶。”“50塊美金？”小雪的嘴呈“O”形，“太貴了吧？”“一開始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但是用過一段時間後才知道那錢花得值――嚇，借你照照就知道了，鏡子漂亮，照著『醜八怪』也美很多的――不過你要小心喔。”這話仿佛在說小雪就是“醜八怪”，但小雪似乎未能領略到話中含義，還迫不及待地接過小萍手中的鏡子。

十分鐘後。

陳皓從後門走進高一(2)班時腳步放得特別慢，以至於沒有同學發現他的到來。一進教室，他的眼球就被葉小雪手中的那面鏡子吸引住了，頓時火冒三尺，但在眾多的同學面前不好發作，只能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慢慢踱步來到小雪的身後。葉小雪正用鏡子細心看著臉上幾點零星的青春痘，無絲毫察覺到陳皓就在身後，到鏡子裡現出陳皓那熟悉的臉後，小雪面色變得煞白，臉上的青春痘全消，拿鏡子的手不由得一抖，只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鏡子掉到地上裂開好幾片。林小萍聽見聲響，未回過頭就罵道：“我叫你小心點的，你――”小萍回過頭時話在空氣中凝固住了，只聽見她囁嚅著說：“陳……陳老師你……怎么來了――陳老師好！”話的後半句是嚇出來的，她的額上全是冷汗。陳皓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種地步，此時他心亂如麻，只好無奈地搖搖頭，撿起地面已裂的鏡子放到小萍的桌面上，然後快步走出教室。

回到辦公室後，陳皓的心還未得以平靜。他反覆念著桌面上“制怒”兩個字，壓住心頭的怒火。在教室時，他想罵林小萍和葉小雪一頓，可他忍住了，他深知自己為人師表，不能意氣處事。然而，他不明白面子對她倆――不，應該是對學生――來說有多重要，唐太宗以鏡子(魏延)來正其身；李敖用鏡子來照自己最佩服的人，而學生卻為了區區的面子，不惜利用上課時間來照鏡子。嗚呼！鏡子何辜，面子何辜！

教室靜得如同醫院裡的太平間，林小萍望著桌面上裂開的鏡子，羞愧得低下頭來，心裡很不是滋味，同學們的眼球再次集中在她身上，可她感覺到在這目光下，自己無異於裸體。淚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她不知自己何以哭了，為鏡子惋惜？為老師失望？為自己失禮？她說不清。猛然間，她抬起頭來注視著鏡子裡自己的臉，她化的妝已被淚水毀了，碎鏡中密密麻麻映滿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