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生活被時間無情地撕扯著，吞噬著。慘白的目光在記憶里蔓延，尋找著黑白的蹤跡。

一

午後，陽光。

天空依舊純白，僅有的一絲藍也被刺眼的紫外線堙沒在腳下。空氣溫暖得讓我窒息。走到窗前，只有幾朵又大又呆的雲肆無忌憚地從我眼前飄過。沒有風，也沒有飛鳥。

早已忘記在桌前坐了多久，懶懶地轉著筆，任憑時間停滯在手上。白色的牆面憂鬱地坐在我身旁，看著日曆翻過9月30日。我記起，好像是秋天了吧。

一切如夏日般進行。蟬聲依然躁動，沒有蕭瑟的秋風，沒有枯黃的落葉，沒有消逝的斑蝶。炙熱依舊主宰綠色。唯一看到那張灰色的桌面寫下了秋的痕跡。

二

忘卻了進高中第一天的情景。從書包里翻起的，只有試卷，還有白色的紙上黑色的分數，張牙舞爪地向我襲來。我驚駭，慌忙逃離，想躲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偷偷灑淚。但我哭不出來，真的，原來一考不好就會掉豆豆的我現在一滴淚都擠不出來，只是呆呆地倒在床上，呆呆地想著已成了支離破碎的黑白的記憶。不知為何，我想起黛玉，想起傷感，又想起秋天。我曾一便便地告訴自己，要堅強，別像黛玉一樣多愁善感，別像秋天一樣消瘦迷惘。

終於，我發現自己錯了，我不懂，為什麼明明很受傷，還要裝作很堅強。我只想要回我的眼淚，要回我的傷感，要回被我放棄的天堂。

三

很久以前，看見老貓的笑容。很久以後，在記憶中他看見憂鬱的我。

老貓說，都是分數惹的禍。他告訴我考試並不重要，我苦笑，問他是不是現在就可以把我送到美國深造。他無語，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至少，你要有顆橡皮心，玻璃的太容易碎。”我斜著眼睛看他，淡淡地說：“橡皮心容易氧化，估計三年沒過完就變黑了，我的心是防彈玻璃的，即使有點傷痕，也不會碎。”老貓驚訝地看著我，看著我竟敢反駁老師的話。我不再理他，不想他繼續重複他認為是真理的話。

於是，我離開老貓，離開他的笑容，離開他那一臉很燦爛的牙。

陽光，白得耀眼。我茫然地望著天空，看著空白的記憶里留下兩個遠逝的黑點。一個是快樂的老貓，一個是憂鬱的我。

四

十月的空氣夾雜著寂寞，JAY的珊瑚海依然讓我傷痛。被凍結的時間，不知所措。我隨手翻著凌亂的書籍，看到文化苦旅的道士塔，看到海子的亞洲銅，看到滴血的玫瑰在荷馬詩上。紅樓也守著寂寞，等我打開，卻將我包裹。看到的，卻是滿眼的黑色，滿書的傷痕。

想起老貓，想起快樂。但我依舊聽著寫滿憂愁的十一月的蕭邦，聽著天使跌落的翅膀。高中過得太突然，太靜默。我不能承受卻不得不承受被灰塵附著的羽翼，無力地拍打著夢的海岸。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以為可以叛逆，可以瘋狂。可以不顧一切，任憑卷子上的叉到處飛揚。但我看到分數，卻那么迷失，那么彷徨。於是我脫下羊皮，發現自己只是一隻羊，一隻被打了很多“乖”的烙印的羊，一隻不屬於自己，只屬於一堆堆卷子的羊。黯然失色的我不相信這個事實，仍然傻傻地等著狼群的到來，仍舊在夜晚磨著自己很光滑的小小的羊牙。我苦苦等待，等待。

終於有一天，我學會了放棄。我對自己說：你只是13億羊中的一隻小羊。夜只是掩飾了你的痛苦，你的悲傷。

我沉默地望著黑色的天空，深邃而蒼涼。

我想尋找流星劃落的方向，尋找一些逐漸被我淡忘的片段。

尾記

午後，陽光，電腦桌前。

老貓從我身後走過，眯著眼睛看電腦上黑色的字元伴隨著我的手在跳躍。他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在乾什麼。“我一驚，回首，看見一臉燦爛的老貓。

我望了望螢幕，看到滿眼的黑白。於是對老貓淡然一笑：“白紙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