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

今日有雨。

於是我撐傘步行。步行時總是低頭思索著那些錯綜複雜的問題，不經意一抬首，一個熟悉的女子迎面走來。

她若只是個與我不太相干的人，我大抵會禮貌地笑笑至多也是攀談幾句，便繼續趕路，不做停留。可這女子卻是我夢裡尋了千百度的洛水女神。說來可笑，她不算是花容月貌，更談不上是一笑傾城，亦沒有現在人所謂的什麼“魔鬼身材”。她似乎是典型又普遍的江南女子，不高的個子，瘦得貌似弱不禁風。若只是個與她初次相識之人，恐在蒼茫人海中難以將其辨出。然而我卻迷戀了這樣平凡的一個女子，真真切切。

如此迎面走來，想必她也望見了我。我們算是故人了，但她並沒有半點要與我打招呼的意思。此刻，我的內心不禁鬥爭起來：我是否該打破僵局，或許如此一來我便有希望贏得愛情――人們總是容易相信對自己有利的事，即使它荒誕不經。或許她會不屑地瞟我一眼，便顧自昂頭走去。

最終大家還是如陌路般或低頭或昂首地擦肩而過，沒有隻言片語，沒有一個眼神，甚至是擦肩的那一刻也沒有如電影里一樣有短暫的凝結。直到她走過了我的身旁，這才意識到即使想打破僵局恐怕也為時已晚。我停下了趕路的腳步，好久才轉身望向她離去的方向。當我看著她在細雨中漸漸離去的背影時，一瞬間似乎想起了什麼，而這種想法卻又模糊得很，直到她完全從我的視線里消失，毫無蹤跡。

終於明白，我們的一切都已經只剩下記憶，一段布滿了灰塵的記憶。而在某個盡頭，只怕連記憶也泛黃，變得和老照片一樣脆而易碎。

我已無法回到過去的自己，我有了太多自己的思想，有了太多磨滅不了的記憶。無論過去如何和諧美妙，我所做的都只能是眺望和珍藏。而她，同樣也回不去了，她必定也有著無法炮製的經歷。大家都被時間沖刷過，不論它將我們的什麼剝落，亦或為我們重新添畫上什麼，都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既然不是原來的自己，自然沒有往日裡的關係，管它什麼愛恨情愁，統統一手抹去，乾乾淨淨。這或許是陌路的另一種解釋吧！

就是這樣，人們總是以為許多人許多事，只要自己一伸手，一欠身便可輕而易舉地留住她，可是到底人們總只能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悵然惋惜。說穿了，人們傾家蕩產的努力，始終不敵命運的一個噴嚏。

時間在遺忘上的作用，並不是讓你立即如洗腦似的忘得徹徹底底，而是那么一點點，一點點地將你對一些人事的記憶慢慢抽去，如抽絲剝繭，由起初的不經意，到最後驚愕地發現它消失殆盡。讓你在自己的聲聲的慌稱“好象不知道”中，真的永遠不知道了。

在那一刻，念及如此，我不知道湧上心頭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有點遺憾有點痛心，又好象有點失落有點悲傷，甚至有點淒涼。眼淚如驚天的洪水欲破眶而出，讓人覺得不可攔截。

人就那么似抽掉了靈魂般頹唐地舉著雨傘佇立在稀稀拉拉的雨里，似乎想了很多，甚至憶起了記憶牆角里厚厚堆積物下的一些事，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只是一片空白。直至道旁行人紛紛異樣側目而視，才不覺低頭整整衣冠，繼續趕路。

是的，無論如何，路，總是還得走下去。

那么短短的時間，我與她似乎經歷了從相識到陌路。

原來，我們到底還是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