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礫的記憶

綿長的海岸線，有多少記憶被踩在腳下。

小孩受到晴晴的驚嚇，很不給面子地逃離了，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大沙坑。我們便毫不客氣地圍著沙坑，做起軍事防禦來。我們仨不住地挖沙，不斷堅固沙牆。

太陽把我們的影子從西邊趕到東邊，日落西山。

我們一手一手地把記憶揉進沙子裡，堆在牆上。我以為，記憶是再堅固不過的堡壘，卻忘了沒有任何東西敵得過時間。

我和瑤子在城牆前挖了深深的護城河，看著時間的浪潮在河裡翻滾了一圈，又退回大海，而城牆絲毫不損，巍然不動。原來，再強大的時間也不是無敵的，它在我們記憶的面前，也有退縮的時候。

遠處大海在沉鳴，不屑我們勝利的笑容。

晴晴在城內手忙腳亂地修補城牆。她說，城牆從裡面開始崩塌了。記憶從心底腐爛了。

潮水涌到我們的腳邊，又退去。挑釁的姿態。

無可選擇。我們只有一次次地彎下腰，用更多的沙子去修補缺陷，用更多的記憶去與時間抗衡。當我們以為足夠堅固時，一個大浪劈面而來，摧毀一切，抹消一切。這才知道，時間面前，記憶是如此不堪一擊，所有的往事都會土崩瓦解，煙消雲散。

我們笑笑轉身去浪里抓小魚。經歷的太多，終讓我們明白永遠不要與時間對著幹。我們眼裡再也看不到失去的悲哀。當初雄心勃勃的少年們，終有一天會帶著一張平靜而麻木的臉成為逐浪者。不再傷逝。

退潮又漲潮，時間的浪潮抹平了沙灘上的印痕，沙礫的記憶被帶進海里，匯成哀傷的色調。

人們在沙灘上跑過，不去在意沙子底下曾經有著自己或別人的哪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