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世界

沉睡於世界盡頭的白晝開始甦醒

曙光初現

世界一點，一點……有了光亮

然後蔓延擴張

直到眼中滿是充斥

一切就都變的清楚起來

於是，我看清了腳下的路

習慣了一個人在深夜的街道上行走，如同遊魂盪鬼。清衢的路面人跡罕至。似乎漸漸地便會讓人感覺到冷清，而且一點點的開始深入骨髓。每到這個時候，我的腦海便空前的平靜。沒有任何哪怕是極為細小的波瀾，像是沉睡了。踽踽而行，一般都是低下頭來看著被路燈拉的頎長的影子越來越短；然後突然又開始，越來越長。就這個在或短或長中不斷交替。偶然遇到了壞掉的燈，那么便要不如一段距離的黑暗了。到那時，似乎連影子也看不到了。

很少有人經過。偶爾會閃過幾輛呼嘯而過的各式的汽車。鳴著笛，打破了黑夜的靜寂；拖起很長一段距離的塵埃，便埋沒在了前邊一處不知名的地方。像是就這么突然地掉進了另外一個世界。恐怖――我腦海中總是不乏離奇的想法，而且經常會把自己嚇的寒毛都豎起來。

於是，接下來的路就變得極為小心了。繼續自己未完成的行走。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要這么走到什麼時候。說未完成，只是因為自己心中還有許多的事情想不通，搞不明。卻又不是很明了是什麼事情――關於什麼？腦子因為突然積聚的問題忽然就開始疼痛起來。便決定不再去想它而專注於自己的行走。

漸漸的感覺到了身體外部冰冷的溫度，還有些微微潮濕的味道。是起霧了吧？抬起頭，擱開空氣中漂浮的大把又大把的水分子，蒙朦朧朧地只可以看得到四五米以內的事物，而且很模糊。觸覺因為一瞬間變冷的緣故而明顯地敏銳起來，似乎每滴水分子落在身上都感知得到。寒冷開始沁入骨髓，往靈魂最深處奔去。

於是靈魂便要脫逃。肉體更覺寒冷。冷漠，是因為連其附屬的靈魂都要離棄這個天衣無縫的歸屬。

又一輛車從身旁飛馳而過。驚悚，佇立。眼神呆滯地望著以遠去。漸漸模糊了的車尾，消逝在朦朧與黑暗之中。心中滿是感激，就像是做噩夢的人被人猛烈並且突然地拉回現實。

清醒了。

看了看錶，已經是凌晨一點四十。突然模糊了一個概念：現在應該是算做很早呢？還是很晚？環顧四方，已全然沒有了動態的身影。萬籟俱寂。花草樹木蟲魚鳥獸全部沉睡。靜的讓自己無法呼吸――害怕一絲蕭蕭的吞吐氣體的聲音就可以打破這中沉寂。

當全世界的事物都在沉睡而我卻是清醒著的時候，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感傷？這種潛移默化的想法不知道會把自己帶入什麼樣的境地。是沉墮或是升華。不可而知。

於是繼續行走。想已肉體的行為占據自己的思想，好不讓自己想的過多。

一片樹葉從面前的一棵楓樹上墜落下來，搖搖晃晃地終於到了地面。我輕輕地走了過去，撿起它。小心地捏著它的葉柄，借著路旁因為霧氣的阻隔而有點模糊的燈光，細細地觀看它的脈絡。沉默良久。又抬起頭望了望身邊的這棵在凌晨的霧氣籠罩下更顯蒼鬱遒勁的大樹。

低下頭來，說：葉子，你和我一樣孤單。於是帶上它，與我同行。

當兩顆孤單的靈魂相行一起，他們便不會感覺到寂寞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而過，荏弱並且舒緩，讓人完全沉溺與這種享受之中。這條老舊的街。每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因為自己長久的過往與穿行而變得熟悉起來。只是，所有的事物都沒有停止生長的腳步。每次來到一個相同的地方，都會有種很接近切全然不同的感觸。有時會感覺得到萬物淡薄的生命；而有時，卻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堅強地守侯著自己。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霧裡觀花，看似虛妄如仙境卻又是如此切實地存在著。就好象一切都被覆蓋上了一層飄渺的薄紗，看不清楚他們的內質。這時，便會覺得時光是一種寂寥的浪費。自己不懂的，依舊是不懂，放在昨天，或者明天，還是如此。因為沒有人來教會我去如何懂得這些。因為自己始終是一個人在走。因此，對身旁熟悉的事物卻只有疏漏的了解。這種感覺讓我自卑，甚至於墮落。

手中的楓葉。

我突然又想起了它。於是輕輕的捏起伸到眼前，又重新細看它的每一絲葉脈。看這些撐起它生命的構架是如何的清晰凸現。因為長久，眼中的細紋不斷擴大。一切，開始向一個清楚的方向前行而往。脆色在霧氣下更顯青翠，好鮮活的生命。

可惜，根已斷，生命遲早會到盡頭。然後發黃、乾枯。接著死亡。而且，要比人類更加的短暫的生命。相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

而我卻始終相信著：死亡是生的另一種存在。就像我們對死者的弔唁中喃喃細語：曾經的往生者……他們，是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現在，只是去了另外的一個地方――我們無法看見。沒有死亡，就無所謂生存。生命便失去其價值。

可我不知道自己有一天面對時，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坦然。或許，會抗拒和恐慌吧。人的本性。

我說：葉子，我要帶著你一同前行，直到生命完結。

於是，繼續行走。

回望時，東方吐露粗一絲魚肚白，好象巨浪前夕那微小的警示。而我，便是因為恐懼想要逃脫的人。但是，無論我怎樣逃遁，白光依舊籠罩了我的全部。在周圍突然光亮的瞬間，我感覺到了自己仿佛被啃噬的味道。就這么被囫圇圇地吞了下去。心中電光火石般產生驚恐。

不過是短暫的驚恐而已。

很快，消逝了。

等到自己醒過神來。抬起頭時，竟迷失了――前方的大霧因為光亮而愈加猖獗明晰。通天徹地如同巨大的雲墜落在自己的面前。我被阻了個嚴嚴實實。霎時間竟然猶豫起來。佇立在原來的地方不知道是該前行還是回頭。

我不清楚昨夜行走了多少路途，不知道這漫漫大霧散開以後那所隱匿起來的會不會是自己曾經來到過的熟悉的地方。或者又是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等到這一切都被證實了，結果又是不是自己所樂意接受的。

感覺得到身後漸漸升的溫度。於是我知道太陽出來了。沉睡了一夜的太陽終於又出來了。初升的太陽，標誌著一天的開始。而我，成為了這一天世界上第一個清醒的人。於是我想，我是應該伸個懶腰然後做幾個深呼吸然後大喊一聲“我在這兒”的。我也這么做了。心中舒服了許多。

霧氣也開始慢慢隱退。如同巨大舞台上緩緩撤去的幕布。於是後面的一切變清楚起來。那淡淡的金黃色光芒照耀過的地方折射出美麗的光暈。不知道是自己走了一夜的路累了或者是別的原因。眼中的酸澀模糊了光景，都是蒙朦朧朧的。

我知道，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轉身朝向東方的一瞬間，新生的清涼的陽光竟如同驟然降臨。充斥與占據了我的雙眼。突然前方一片的昏暗。閉上了眼睛又停止了一會，才在感覺適合的時候眼睛重新慢慢睜開。世界竟明晰澈亮到無可挑剔。好象是從雨水的沖刷洗滌下脫出一般，散發起清新的水汽混雜著淡淡的泥土與花草的味道。空氣是好聞的。深深地吞下一口，清涼的感覺徘徊在口腔中久久不散。

舉起右手，說：葉子啊，你看，我們又見到陽光了。

然後就沉默下來。

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場燦爛的送葬。

……

好了，累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