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日出

一抹抹的浮雲拂過我的臉頰，有一絲的冰涼，有一絲的迷惘，終於還是有機會感受＂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的那樣詩中才有的畫面，我想摒住呼吸，用肌膚去感受那種詫異的清涼，可又害怕寂寞會像墨汁一樣，滲進骨頭裡，留下永恆的疼痛。

永恆？望著西方的一片殷紅，我開始嘲笑自己，我哪裡還有什麼永恆？

別人都說在山上等待日出是何等欣喜的事情，而我卻在聽到這樣的聲音後發出毛骨悚然的尖笑。是的，我從一開始就質疑這種三人成虎的事情。什麼叫做等待？什麼叫做欣喜？那不過是無聊的人們用一種無聊的方式來安慰自己這個世界還有值得。而我不會欺騙，不願意跟在別人的身後眺望他們的後腦勺。所以我選擇獨自的感受屬於我的日落。

毋庸置疑，山是我最好的選擇。因為在那裡，沒有人的聲音，也沒有愁的聲音，那裡的日落是純粹的，如血的紅，似乎可以讓風帶來一種腥味。當我看它悄無聲息地沉下，就會有一種錯覺，我的整個生命也隨著它沒入了地平線……這是一種死亡的徵兆吧，從那落寞的紅中，我看到了好多名叫逝去的東西，微微地閉上眼睛，輕輕地抱起雙膝，沒有掙扎，嘴角還掛著微笑。都沉沒了，好啊，沉沒吧，那又是怎樣的壯麗？

姑娘啊，你為何來到這裡？

滄桑的聲音劃破了我的寧靜，我懷著一絲的厭惡打量著聲音的主人，那是一個採藥的老女人。

我並沒有理會這個不速之客，繼續欣賞著我的日落。

你的生命中只有日落了么？

這句話撥動了我的心弦，我的生命中只有日落了么？不知道，從來沒有捫心自問鍾愛日落的原因。僅僅是為了拒絕人們都追逐的朝陽，還是，心中有一份蠢蠢欲動的憧憬已失去了溫度，正隨著西邊的金烏緩緩下沉……

我不再拒絕老女人的發問。

我想死在這片落日中。

令我詫異的是，老女人沒有對我的偏激感到奇怪，而是卸下了背簍，在我身邊坐下。

我，也有同感呢，日落總給人以傷感。

傷感，也許這正是我愛上它的原因吧，不得不承認，我喜歡悲劇，喜歡淚水帶來的疼痛，我知道這不是叛逆，不是無病呻吟，而是一種心的呼喚。如果說人們的樂來自於對悲的排斥，那么我的悲則來自對樂的失望。也曾經帶著希望對著它衝刺，可是卻發現自己只是被遺落在角落裡已經泛黃的紙張，無論多么努力也只能成為歷史。樂啊，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平分到它的色彩的。它很吝嗇，就像那朝陽，我要躲在人群後面的後面才能感受到它的一點點溫暖。儘管它是活力，是能量，是樂的源泉，可那不屬於我，我只能在它筋疲力盡的時候去感受它的傷感。

抬眼，落日又下沉了一點……

世間萬物就是這么奇妙，每一種變遷都蘊涵著悲歡離合，就如這落日，它的背後又有多少令人心醉又心碎的畫面？凝視它久了，就有一種神奇又神秘的力量把你帶進支離破碎的空間。即使肉體還在這無聲的世界，可心早就隨著它一起沉下了。

不得不佩服老女人的話，因為這也正是藏在我心裡的每一聲呼喚，我沒有理由地就被這片孤寂俘虜了，沒有掙扎，甚至還帶著微笑地將自己的生命懸掛在這片虛無之上。

那您呢？您又為何來到這裡。

因為我也喜歡日落啊，只不過我能透過它哀傷的外在，去愛它的本質。

什麼是日落的本質？

姑娘啊，日落的本質是不能夠用語言來描述的，它要靠你用心去聆聽，它會告訴你的。

我不理解老女人的話，但卻相信著她的每一個字。不知為什麼她的出現，平撫了我心中涌動的那份邪惡與衝動。就連死亡的氣息也都淡了下來。

落日，也還是那個落日，如血般泛出片片殷紅，只是風中已沒有了腥味。我閉上眼睛，風吹動著我的睫毛，我可以感到它很細心地撫摩著我的肌膚，悄悄地，滑過便消失不見了……

她笑了，隔著一層叫純潔的窗戶紙，我看見……

姑娘啊，如果你想真正地讀懂這落日，就睡下吧，枕著天地間的靈氣，用夢去看它。夢醒後，你就會明白了。

老女人走了，我呆呆的在原地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天地的邊際。我仿佛已經感受到了豁然開朗，笑笑，從容地躺在不知是真實還是幻覺的世界，把所有的情感都敲碎，讓它自由地散亂在地面上，隨風而逝，我的夢，只留空。

……

是朝陽的第一縷金光喚醒了夢中的我，就在睜開眼的那一刻，我似乎體會到了，體會到了那一種異於落日的感覺，老女人的話伴隨著朝陽的來到一下子衝破了我心中的屏障。我終於明白什麼叫用心去感受，一輪金烏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