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飄搖

我走了，遠了，背影模糊了；回首望了望，笑了，哭了，沉默著離開了。

落葉在一夜之間殆盡了所有絕美的弧線，徹骨的寒風中，只剩下光影班駁的枝椏揮動著枯弱的軀幹。北國的冬天以它慣有的姿態，落葉，冷雨，風雪與冰凌，一夜間席捲侵襲著所有生靈。

我不知道冰封在心底的記憶為什麼總會在最寒冷的季節里，作祟出冰璺漸趨消融的痕跡，然後肆意蓬勃蔓延在這荒蕪的冬日裡。以至於在每張拓有清晰脈絡的落葉上，我總能隨意的撿拾起那些綽約的面孔。他們笑著，哭著，沉默著，淚水漫漶里，模糊著。

我總習慣在落日的餘輝下，漫步與家鄉的籬落邊，站在荒草蔓生的曠野，或欣賞天際漸趨隕落的夕陽，或憑著田埂上的老枯柳，將目光融化在慌亂阡陌里的匆匆中。我想沒有多久我就會像他們一樣，踏進人生真正的學堂，去領略書中所沒有的蒼涼與羈絆。再回首那些張揚在青春里的五彩夢想，童話般的故事，也許早已像這寒九的日子，落葉滿地，蒼台露冷。

每當我想起她們時，我總篤信一句話，“也許錯誤的盤結，永遠只是顛沛的流離與宿命。”就像我欣喜若狂的找到了在北京的遙遙時，柳兒在那一刻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去了沒有記憶的上海。

我說不出在那些鱗次櫛比的繁華大廈下，川流不息的腳步車輛中，她們是怎樣抹掉年少的傻氣與純真，然後棲身到那些陌生的人流里，學著扮演一張張滄桑而冷漠的面孔。

時光抖落了蒼勁的羽翮，將那些蕭條的鱗翅萎敗成我掌心蜷起的落葉，竹葉蕭蕭，隨風散落。我沒有時間去演繹夢中的完美邂逅，那飛速減少的高考倒計時早已勒進了我的脈搏，禁錮了我奔放不羈的血液。桌子上刻著的“放飛夢想，青春無悔”的字樣早已更換成幾個冷峻的大字，“行百里路，半九十。”夢想總是和現實相背離，而前者總會因為年少輕狂而被摔的支離破碎。蒼老後的沉默總會喚起遙遙臨走時留下的那句話，“你總像那暮秋里固執不願凋落的枯葉，非等到雨打霜曝後，才甘心帶著滿眼的瘡痍沉默著離開——”於是她們選擇了落花一樣完美的舞落在了夏末，而我卻走在了落花飄雪的身後，獨自咀嚼人去樓空的寒冷與寂滅。

席慕容說：“人生原是一場難分悲喜的演出，而當燈光照過來時，我就必須要唱出，那最最艱難的一幕。”沉默的淚水沉默著滑過臉龐，我展開手心，釋放，落葉如蝶，飄搖而落落。及地的那一刻，陽光“嘩”的一聲散落。我合上眼帘，緩緩的展開雙臂，深深地呼吸，落葉飄搖，其實也是一次漂亮的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