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江南才子，才有江南美

有朋友自江南春遊而歸，遞給我看一大摞相片，有蘇州的園林，揚州的市景，無錫的湖光，紹興的橋。但我說：“你不懂江南的美。”

照我看來，江南的美，應該有一種濃郁、恆久的春歸的憂鬱：“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這才是江南才子特有的憂鬱。

“江南二月多芳草，春在濛濛細雨中。”斷雲、殘笛、細雨，都付笛聲中。尤其是那天夜晚：“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那一倚樓人，正是江南的魂靈兒。

倚樓人是江南的才子，是王右軍、張若虛們，是郁達夫、戴望舒們。有惆悵與感傷，但總是明麗、輕盈，因為載不動許多愁。有江南才子，才有江南的美。

江南的每一座小橋，都訴說著一個才子的故事。有一次，王羲之經過題扇橋，遇一老婆婆賣竹扇。此時秋涼初至，誰還要買竹扇呢？羲之可憐老人，遂每把竹扇題五字，果然，老婆婆的竹扇前就排起了長隊。沒有了這個故事，題扇橋就不美了。

又如覆盆橋：東漢寒士朱買臣是個讀書種子，痴讀至40歲，還未進入政界，於是遭到老婆崔氏的鄙棄，離了婚。後來倆人在橋上相遇，買臣此時已做了太守，崔氏欲重修舊好，買臣令僕役從河裡取一盆水，潑於橋面，說，你把這盆水收回來，我就帶你回去。覆盆橋的美，也是因為有了這個故事。江南的不少橋，都有雋永的文化意蘊。紹興的春波橋，因陸游和唐婉的故事而得名。姑蘇的楓橋，因為有了長繼的詩：“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才有了一種很美的感傷氣質。後來人之所以在此流連，要聽寒山寺的鐘聲，都是因為有了這首詩的意境。因此江南美的靈魂，正是江南的人文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