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斷橋
早知道人間有這般滋味,也不枉到江南走一回。
——題記
深宅大院,亭台樓閣。有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循聲而至,戲台上的女子,蓮裳青衣,衣袖善善,曼妙身段。聽見她在唱:“我本不是凡間女,你妻我本是峨嵋一蛇仙,與青兒來到這西湖邊,只為把那千年的恩情還。”
原來,她唱的是《斷橋》,難怪如此輕柔婉轉。
午後,我坐在圖書館的副仄角落,手捧泛黃的線裝《白蛇傳》,發黃的故紙中滲透此時的瀲灩春陽,風把白色的窗簾吹起,我看見了這分崩離析的陽光透過窗簾明滅的光線。
梁實秋曾寫:寂寞是一種清福。而我如今正是在享受這種孤寂的清福,手棒《白蛇傳》,不禁思緒萬千,我好象又回到了戲中。
白素貞與青兒初來這西湖斷橋,風簾翠暮,煙柳畫橋。這江南三月,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與青兒在湖心亭坐低避雨。近攬這西湖的風光,看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看那少年信步走來,手摯一把素色油紙傘,傘面描龍繪鳳,詩意闌珊,風光如此美好,於是雨傘作媒,用那珠白玉釵,引出了這千年之緣,“斷橋相會”,白素貞對許仙唱到“雨過天晴湖山如洗,春風暖暖拂羅衣。”此時的白素貞是溫婉嬌羞的人間女子。
陽光刺眼,我把窗簾輕拉,圖書館暗下,心裡不免有些傷懷,因為已是白素貞被壓在雷鋒塔下,那雄黃的烈酒如利劍斬斷了千年宿緣。偷盜靈芝,水漫金山,千年道行一朝盡散,她依然不悔。在雷鋒塔下仍嘆然到“才知人生有這般滋味,也不忹在江南走一回。”
戲完,落幕。曲終人散,人走茶涼。
故事最終還是結束了,我合上了《白蛇傳》放回了書架,轉身,看見了旁邊一直默然看書的女孩,素白的臉,黑如錦絲的長髮,恍然如隔世。
走出圖書館,道路兩旁鬱鬱蔥蔥的大樹,在耀眼的陽光中投下了稀疏的畫線。回去的路卻變得分外的長,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這不過是一場戲,而我卻悵然所失。想起衛慧的話,她說現實與過往的落拓只隔著一塊透明的玻璃。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猶記得江南三月,素貞白衣勝雪。可轉眼間,那循循儒雅的蘭衣小生卻不知卻了何處。
千年後的西湖,滿眼依然是深深淺淺的綠,山色淡雅而空濛,柳樹倒影在波光蕩漾的湖面,蘆葦蕭蕭,芳草芨芨,秀木含煙,亭台樓閣。美麗依然。許仙與白娘子的愛情故事還在傳唱著。
後記:我來到這江南。在鶯紅柳綠,碧波漣漪的三月。我的前世,在這西子湖畔禁錮了千年。而今,我只是尋找故人。
天上人間,這是前世。不,這是今生。
在二零零七年夏,我於斷橋,看雷峰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