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我從不養花養草。不願讓嫵媚妖嬈的生命頹敗於我的照料。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罪惡感。猙獰反駁也無濟於事。對於花。我是外行。只知道曇花是一次綻放,用盡一生的植物,很是灑脫。此外,便一竅不通。
第一次參觀花展是在去年春天,我一個人去。
那些嬌貴的名花各個擠眉弄眼。嫵媚、傲慢、氣質、混於一身。恰似古代青樓里載歌載舞的柔情女子,只是多了一身財富,抖不落的累贅。花是高傲的植物,容不得媲美。一旦比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因為有脫不下的俗氣。致命的俗氣。
我隨性過濾著。很好奇這些的植物是如何讓文人墨客如此賞識與爭議。嬌也是它。俗也是它。似乎非要在種群之內分隔貴賤層次才算快意。
目光返回,發現了這樣兩朵花。
一朵艷麗而無味,一朵香醇卻無色。它們擠擁在一起,看似天地不容,卻又兩兩相依。骨子裡散發著不同的魅力。引人思慮。
我不了解它們是否有獨特的名字與身份,卻似乎被為之折服,一朵妖艷纏身,放肆地盛開,不理會群芳的冷眼,只是靜靜地釋放艷麗,放縱優雅。儘管沒有香郁縈繞。那樣的美麗,一種脫俗的外在美,我禁不住。
一朵溫柔永駐,用真心輕舞,不在意外界的論述,只是淡淡地散發幽雅,吐露心情。儘管沒有艷麗纏身。那樣的美麗,似解人意的內在美,我禁不住。
那夜,就呆呆地觀賞兩朵花,僅是普通的兩朵花。人群散了,我才離開。多次回頭,卻不見它們的影子,只有淡淡的香味在城市頹靡的燈光里游匿失所。
花展結束那天,我在外面踮腳望了望。
刺痛人心的一幕。
兩朵花都落了,放肆而不拘束地頹敗了,灘倒地上,不知受過少人的踐踏與破損。透明的汁液從花瓣中緩緩流出,傷的余跡,仿佛縱橫的淚水打濕了妖艷的裝束。比鮮血四濺顯得更幽雅。然後,風一吹就散了。
那艷麗的花,一夜之間被成千的腳印作踐得面目全非,體無完膚。宛若一位小丑在失去所有觀眾後的萎謝潦倒。粉紅的花瓣已成污雜的殘骸。死。一種固定的模式讓人欣然接受並仍覺痛苦。
香醇的花,香味殘留,負上我身,每一個角落都有它的余香和殘燼。那是花更美的內里,我們不曾發現的暗跡。
每一種存亡都情由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