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
不止一次獨行。
這次,是奔跑而至,隨風。
從老家門口出發,就一直狂奔到村頭那一大片稻田地。一路唯風,唯我。殘冬的冰雪正在融化。將消未消時分,還能容得我過去。田地被冰,或者說融冰覆蓋著,不露一絲土痕,亦沒有一絲皺紋,不論風多么猖狂。
遠望是不夠的,只想過到稻田那邊去。我站在一片高坡上,和那殘冰僅一溝之隔。只是溝雖淺,仍覆著一層薄冰,有的地方有裂痕,就露出深褐色的土地來。或許,大地竟靠著這些裂痕呼吸的吧。咬咬牙,閉閉眼,就三腳兩腳踏了過去。
冰竟紋絲未動。我的心卻怦怦亂跳,就這樣,到達了那離淺冰,離厚土,離雲天最近的地方。這才是自然呀!
到了這邊才知道,那凍的近處便是天,而天的盡頭,竟似這片冰之土。怪不得,怪不得那冰是那么透亮,無痕無印。它是天的延伸啊!這片雲天的深處,也許竟是一方無痕無印的淨土。
想起了余秋雨先生的一句話:“有了這樣的天,地才叫地;有了這樣的地,天才叫天。”這兒也不過如此吧。
稻田那邊有樹,確切說是枯枝。殘冬未盡,落光了葉子的樹仍是光禿禿的,枝杈隨風搖曳著,那是樹的語言。
想起了鳥。往常,這兒總是有鳥的,群群的麻雀,有時有喜鵲——輕唱著歌兒的。這時,樹就有了常開的花朵,我也有了夥伴。鳥是沉默的朋友,此刻竟沒有。
這兒只有我——除了地除了天除了冰除了樹除了風除了遠處的老屋——又不只是我。這兒那么靜謐,又似乎那么熱鬧。是啊,這兒本來就潛隱著兩番神貌,兩種境界。自然,我。
我在自然中,是這樣嗎?在這兒,我似乎是多餘的。一切都安排得那么精心,那么完滿。我想融入自然,卻不知不覺中走出來了,成了外面人。
這兒,終不是我停留之地。這兒可以是驛站,可以是停靠點,卻終成不了我的終點站。這兒是父輩們的家園,卻以最陌生的形態,面對我,和我們這一代人。
我還要離開的,向前方。我會奔跑,奔跑,一路向前。明年,我會再次造訪這片土地的,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