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

家裡人和我一樣，都喜歡吃荔枝。每年荔枝盛產的季節，附近的集市都會擺滿小攤。集市很小，卻能載下很多歡笑聲，每個前來買荔枝的也都是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而賣荔枝的小販們更是樂在其中。

每次買荔枝我總是去幫襯一位七旬的老伯，或許是因為他的荔枝好吃，也或許是在眾多的小販中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吆喝從而引起別人的注意，他的荔枝賣得出奇的好，一天下來，所拿的貨已經所剩無幾了。

唯有那一年買荔枝時沒有看到老伯，可他的攤子卻還在。我隨即向旁邊這位同樣是賣荔枝的大姨，問老伯去哪了，大姨告訴我老伯家裡有急事，叫她幫忙看著攤子。和大姨的閒談中我還了解到老伯的家境十分貧苦，曾經有過一個兒子，但後來在某項工程中被塌下來的橫樑砸中，也就離開了人世，妻子快八十歲，在家裡做做家務什麼的，靠老伯擺攤掙來的錢支撐一家人的生活，日子過得還算和睦。

閒談結束時，老伯也正好回來了，他麻利地收了小攤，慢慢地朝夕陽的方向走去，眼神裡帶著些許悲哀。集市裡的小販也都開始收拾攤子回家了，人潮逐漸退去。荔枝的季節已經過去，老伯便開始賣其它一些水果，生意還不錯，只是我每次經過集市的時候已經很少看見他和藹的笑了。

有一次，我的朋友約我去她家看她收藏的幾本書，回來時經過集市，不料下起了雨，我趕忙跑到集市的一家小店裡避雨，令我感到驚訝的是老伯居然還在擺攤，獨自支撐著一把大傘，偶爾也能看見幾人幫襯，且都是微笑著走出集市。可是好景不長。城裡實施城管制度，每天都會有城管在街道穿梭，遇到擺攤的小販不是罰款就是驅趕，老伯的生意自然也就大不如從前，只能每天趁城管來之前賺個十幾塊，日子勉強過得去。第二年，再去買荔枝的時候老伯的妻子正好在他身邊，臉色看上去不大好。我依舊像以往一樣和老伯打個招呼，然後再買上幾斤荔枝，順便說了句“集市里那么多人賣荔枝，就您的荔枝最搶手！”沒想到老伯長嘆一聲，告訴我：“可惜荔枝到了明天就不可能出現在這了，政府搞徵收，這裡要拆掉建成樓房好推動經濟，大家都已經是最後一天在這裡擺攤了。”說著，他的眼眶就濕潤了，他的妻子在一旁，瘦癟的手為他擦著眼淚。

後來，那位大姨告訴我，老伯的妻子得了心臟病，還好是初期，花個十幾萬塊錢就能治好，那天他之所以突然離開攤子也是因為有人傳話妻子病發。可是十幾萬塊錢對於老伯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還好平時省吃儉用靠擺攤掙來的錢能支付一些，加上東挪西借來的，再擺一兩個月的小攤，跟醫生求個情，或許能趕在危險期前把病治好。可偏偏就撞上了城管制度，這個集市也將被建成樓房，等於是斷了他們的路。而現在，老伯妻子的危險期早就過了，剩下的天數大概也不多了，老伯所能做的也只有回家陪妻子安安靜靜地度過晚年。

而現在，依舊是荔枝盛產的季節，只是在城裡很少能吃到新鮮肉滑的荔枝了，賣荔枝的小販們都恍若那一夜間不見了蹤影。沒有小販的城市，豪華的樓房在城市的上空空蕩蕩地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