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茉莉之花開

從小到大，我看過無數篇歌頌母愛的文章，書頁中講述的故事或驚天動地或細緻入微，我總能被其中溫暖心扉的母愛所動容，掉下幾滴習慣的眼淚。我也寫過許多描寫母愛的文字，都是在習作課上被老師命題的，這時往往都從腦海里搜刮出平時記錄的好詞好句，把諳熟於心的事例毫無感情地往本子上生搬硬套。說實話，我從來沒有體驗過多么驚心動魄的母愛，甚至，從來沒有好好關心過我的母親——這個陪伴了我十四年的女人。有時我會懷疑，媽媽真的愛我嗎？母愛真的那么偉大嗎？

終於，我在一次小事中醒悟了。

夜深了，好像用墨水反覆塗抹的夜色濃濃的籠罩在我的心頭。是的，很晚了，可是我的作業還沒有完成。空曠的房間裡，滴答不停的鐘表聲像是一聲聲警鐘敲擊著我的心臟，筆尖飛快地移動，大量的作業容不得我去喘息。都是媽媽，非要我去田地里幫忙，現在連作業都沒有寫完！我仿佛吞了一口怒氣，心裡暗暗抱怨著媽媽。

遠處傳來幾聲狗吠，院子裡有拖沓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愈來愈近，“嘎吱——”略帶刺耳的開門聲打破了屋裡的寂靜。我知道，是媽媽回來了。“嗯？怎么還沒寫完作業？”媽媽的聲音在沉默的屋子裡顯得分外突兀。我沒有回頭，僅僅是“嗯”了一聲。媽媽繼續說：“快點寫，寫完了早睡。”我再也忍不住了，把手裡的鋼筆往桌上一撂，轉過身對著媽媽氣憤地說：“我不知道要快點寫完嗎？我也想早點睡啊！都是您，偏偏讓我去田裡幫忙，才讓我寫不完作業！”我知道剛才媽媽只是隨意的提醒，但是怒氣是控制不了的！這團火在胸腔內燃燒著，讓我的不滿脫口而出。

媽媽不動聲色的看著我，也對我的突然爆發有一絲的驚訝。許久，她木訥的說：“喔，這樣啊。”

我這才仔細的聽到媽媽的聲音，帶著疲憊，帶著勞累一天后的辛苦，還帶著，被孩子刺傷後欲止不能的失望。我呆站著，眼淚從從眼眶流出，在臉上一划而過。靜默的過程中，我看著剛剛進門的媽媽，她的褲腿挽起來，腳上還有斑斑泥垢。她的衣襟、袖口都沾了泥，那雙曾經白皙嫩滑的手，更讓我不敢直視！媽媽，她也是，剛剛從田地里回來吧！想到這裡，我再也控制不住眼裡的淚水，眼淚奪眶而出，在臉上肆意的蜿蜒著。最終，她沒有說什麼，我安靜的坐下來，繼續寫著作業。

夜黑得可怕，仿佛要遮蓋住所有事物的色彩。氣氛並沒有我想像中的緊張，媽媽一語不發地做家務，我繼續在燈光下馬不停蹄的學習，偶爾傳出我的幾聲咳嗽。忽然窗外飄過一陣風，帶著茉莉花的清香在夜色中瀰漫。茉莉！我出神地想，媽媽也愛花，在姥姥家有許許多多媽媽以前栽種的花卉，現在也許因為工作繁忙也許因為詩情畫意不再，媽媽放棄了這多年的愛好，家裡也只剩下了一株細小的茉莉。

“待會兒把藥吃了，你看你，總是不注意防寒。”又是那雙熟悉的手，已經洗乾淨了，卻還是無法洗去累累的傷痕和老繭。她把一杯水和幾個藥片桌子的一邊，用平常熟悉的話語提醒我。我把藥片吃下去，溫熱的白開水在喉嚨間滾過，有那么一瞬間，我竟然想對著媽媽說一聲謝謝！

不需要任何矯情的話語，不需要高高揚起的笑臉，我和母親，習慣了沉默的交流。她知道我無端發火只是一時煩躁，所以不會去計較；她知道我的作業很多，所以在一旁靜靜陪伴；她知道我想讓她早點休息，所以故意裝作有很多家務要做的樣子，只是為了在黑夜中陪著我！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是母親。

茉莉的花香縈繞在身旁，我恍然大悟：母愛是母親點點滴滴的呵護與關懷，就像開放的茉莉花，雖然顏色素淨，並角落並不引人注意，但是淡雅、芬芳，可以滲透每一個角落，抵達心房的最深處，擁有最感人的力量！“如同茉莉之花開”我輕輕念出，心頭的烏雲頓時煙消雲散。

夜依然很深，我在燈光下，卻不再感到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