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忽然教堂的鐘聲敲了十二下。祈禱的鐘聲也響了。窗外又傳來了普魯士士兵的號聲——他們已經收操了。我站了起來，臉色蒼白。

”我的朋友們啊，“我說，”我——我——“

但是我哽咽住了，我說不下去了。

我轉身朝著黑板，拿起一枝支粉筆，使出全身的力量，寫了兩個大字：

”法蘭西望歲！”

然後我呆在那裡，頭靠著牆壁，話也不說，只向我的學生們做了一個手勢：”放學了——你們走吧。“

我的話語落了，可全場一片寂靜，同學們只是悲傷地望著我，眼裡噙滿了淚水，可是沒有一個人離開教室。

這時，我看見小弗郎士緊緊地咬著雙唇，往日大而有神的慧眼裡分明盈滿了淚水。小臉脹得通紅，小小的拳頭緊緊地握在胸前。慘白的臉上寫滿了對敵人的仇恨。

小弗郎士仰著布滿淚痕的臉問道：”老師，我們——我們——真的不能再學習法文了嗎？我們真的和母語永別了嗎？我可決不學德文那臭東西。“

我被這小傢伙的真摯情感深深打動了。於是，我緩緩地抬起頭，滿懷激情地說：”不！我的孩子們，只要你們好好地學習，永遠記住我們的祖國，我相信，我們很快又會在這裡上課了。“

郝叟老頭兒剎那間也情緒激動，我看見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淚水橫流，而他那本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舊初級讀本更是被他緊緊地按在胸口。

沉默間，不知是誰小聲歌唱起了國歌——《馬賽曲》，接著大家不約而同地齊聲也唱了起來，昂仰的歌聲傳向了遙遠的天空，傳遍了阿爾薩斯，傳遍了整個法國。這是呼喚戰鬥的歌聲！這是呼喚沉睡的法國人覺醒的歌聲！這歌聲讓在場的人都體會出了戰鬥的力量。

正是黃昏之際，殘陽西下，秋風蕭瑟，枯葉在地上打著旋，烏鴉在枯禿的枝頭髮出陣陣哀鳴。”枯藤禿枝昏鴉，秋風落葉沙沙。法國昏天暗地。殘陽西歸，斷腸人在阿爾薩斯，斷腸人在法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