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的生命

我知道，今天的陽光很溫暖，因此水變得很清澈、明亮。很柔很柔的風吹過，一層層淡淡的漣漪漸漸盪開。我很平靜地有著，感受著那種被周身水流環繞、流動的舒適。我隱隱覺得上方的水層變薄了，有陽光的味道。我聽到笑聲，然後身體急速向上。水一點點變暖，陽光越來越明亮。耳邊有水滴落的聲音。我看到了太陽，針對，我看到它了。好美，好溫暖。我沉浸在這片暖意之中，呼吸變得急促了，一定是太興奮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么美的太陽。可是，身體有一點乾澀，鱗片上的水在一點點消失。有點難受。我將身子向上收了收，卻被壓得更緊了。這是哪？我要離開這裡。我用力向上，可是被箍得更緊了。怎么辦，呼吸好睏難，不行，一定要離開這裡。於是我將身體收縮，在兩邊的縫隙交錯時，奮力向上。我的身體被放鬆了，我又看到了太陽，陽光在我眼底的水珠中折射成七彩的斑點。我在向它靠近？這是真的嗎？我在靠近太陽！真的，我能感到自己在上升——風被我一層層地穿過。就在這時，雲朵離我漸遠，太陽也在遠離我。真是怎么了？我不想這樣，可是卻在急速地墜落。

終於，無可避免的，我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身體落到地面時的震動，脊背硌在堅硬的沙子上，這感覺好清晰。我用力翻了個身，身體卻沾了一層薄薄的塵土。我的生命會不會就這么結束？再也看不到這一切了？這時我感到陌生的氣息在向我靠近。一雙大手將我托在掌心，那體溫讓我感到略微的舒適。他站了起來，我的位置也隨之變高。我能欣賞到太陽了。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又一次與它靠近。突然，耳邊的風變響了，從我身邊嗖嗖而過，那溫暖的手瞬間消失，而我還在上升。我會飛了嗎？我可以飛到太陽上嗎？我可以去感受一下它的溫度嗎？

可是，讓我無論如何又不敢相信的是，我又一次重重地跌落下去。閉上雙眼，聽到耳邊呼嘯的風，我絕望了。原來，我所期待的終究會幻為泡影。那雙手在托起我時是那么溫暖，可是將我摔在地上時又是那么冷血。我落在了地上，這一次很重很重地落下了。我能感到鱗片從我身上脫離，想像著流光溢彩的碎片沾著血珠在陽光下的樣子，是一種華麗的美，一種殘酷的美。突然，我看到旁邊有一塊很刺眼的地方，那是一小塊凹紋中的水，上面有太陽的影子。我挪動身體向它靠近，每挪動一下都會有鱗片從身體被剝離，鮮血淋漓的身體與鋒利的地面不停地摩擦，就像一把把刀將表層的皮肉割開，看著它流出血再將綻開的新肉劃破，一直繼續下去。它好像能把我撕碎，讓每一寸皮膚都受到劇痛。我努力地向前挪動。終於，在很接近水的地方，我用力抬起右鰭想去接觸它。最後一次感受它的溫暖。可是，眼前突然一黑。我知道，我的生命耗盡了，屬於我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了。在合上眼的前一秒，我落在了水中，看到那些水珠被濺起，反射著太陽美麗的光澤。這也許就是我的一生吧，我想。

後記：如果有人從此經過，他會看到一隻血肉模糊的小魚靜靜地躺在水中，周圍是散落的鱗片和清晰的血痕。而這隻小雨卻從來不知道，曾經給它生命的和結束它生命的，都是同樣的殘忍。陽光很暖，有些東西卻很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