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羚

我揣著獵槍，慢悠悠地走在這廣袤，落寞的高原上，旁邊的烈馬偶爾嘶鳴。

心中念念不忘的是那價格不菲的藏羚羊，那珍貴的皮毛。儘管我知道這種瀕臨滅絕的動物現在已是寥寥無幾，但利益卑鄙地抹殺了我的人性，我知道自已是個貪得無厭的壞傢伙。

遠處的薩科斯河在緩緩流淌，在這飛鳥絕跡的地方依然發出獨有的生機。

突然，河畔草叢裡“嗖”地一聲，竄出兩隻夢寐以求的藏羚羊，爾後又猛地鑽進林中。我馬上持韁，奮起直追。只聽見急促的馬蹄聲和羚羊穿越叢林的嗦嗦聲。藏羚的身影若隱若現，不愧是羚羊！我不禁暗自驚嘆。

我端起步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砰，砰砰”，縱馬上前……

地上躺著一頭皮班駁的老羊。鮮血染透了它，只是喘息，喘息，它在無望地掙扎著這最後一口氣，為了這小傢伙——一隻小羊羔稚氣舔地著它的母親，雙眸里充滿了恐懼，或許它還不懂得生死，在它的腦海里，一切都是美好的，而現在，是我打碎了它美麗的夢，從它無助的眼神中我分明看得出來！

老羊“咩咩”地叫了幾聲，好象在呼喚著什麼，而後永久地垂下了她那雙疲憊的雙眼。

我有點心悸，或者說一種無由的神傷。我不知心緒會如此複雜，凌亂……

正在遲疑間，小羊羔揚蹄奔跑，靈利地竄出好遠。我縱馬追上去，小羊羔的腿很健壯，跑起來並不慢。這應該是它祖先遺傳下來的吧。

馬飛快地賓士著，只聽耳邊生風，只見群山急退……

突然，小羊羔停了下來，我萬分疑惑。遲疑間，仰頭一看，原來已到了懸崖絕壁！小羊羔轉過頭，那眼神清澈而美麗，無奈而淒涼。我心中一怔，千般滋味即上心頭，頓時木然……正欲縱馬回韁，“咩咩”，耳後淒涼的喚母之聲，我實在難忍痛楚，立刻撲下馬來，跌跌撞撞地邁過去，我知道我們之間有那么深的溝壑——那清澈的眸光——這對可憐的母子，我丟掉獵槍，在小羊羔身邊跪下來，撫摩著它，我能感覺到手上濺落的兩顆淚滴，那揪心的痛……

夜裡，我坐在木屋裡靜靜的思索，為什麼？為什麼只有到了天涯海角，到了絕壁深谷，生命被逼到邊界的時候，一切才變得深刻起來。我遙望星空，一種懺悔，一種同情，一種無以言說的愧疚湧上心頭。夜空里的繁星正眨巴著雙眼，離我好近，好近，在這廣漠的高原上，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純粹。那單純的情思，那遙遠的夢想，隨著吹來的風在高原上飄蕩。

身旁剛剛餵完奶的小羊羔“咩咩”地叫著，這失去母親的可憐的孩子，好象在召喚著什麼。我牽著它走出木屋，遠處薩科斯河正靜靜地流，身畔不禁迴響起一首歌：

“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

是誰留下，這千年的期盼……”

希望這千年好夢仍能繼續，在這美麗的天空，在可可西里，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