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和大海

侏羅紀時期，一條美麗的小魚在大海中艱難地生活。那時，海里和天上的猛獸神出鬼沒，弱小的動物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因此小魚十分小心，時刻提防著天敵們的搜捕。可它那一身光鮮的外表實在是太奪目了，連高貴優雅的鸚鵡螺家族都忍不住偷偷地羨慕它。一天，它慌慌張張地躲進一塊岩石的縫隙里，上氣不接下氣地鼓著腮，拚命讓自己平靜下來。大約過了一會兒，海浪混著沙石呼嘯而過，一個龐大的陰影逐漸把岩石間微弱的光線吞沒。小魚感到全身的血液頃刻加速到了極限，一動也不敢動。少頃，陰影慢慢退去，四周安靜了許多。正當小魚大著膽子靠近岩石邊緣，打算出去看看的時候，岩石突然受到了劇烈的衝撞，裂成兩半。老奸巨猾的天敵殺了進來，小魚沒命地逃，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股洋流在它們之間橫亘而過，小魚急中生智，趁機攪渾了海水，躲進了附近的一片藻類植物茂盛的小林子裡，才僥倖逃過這一劫。

心緒平定之後，小魚一開一合地鼓著腮，向洋流表示感激。“我現在還不能說話，等我進化之後，一定要把最美的聲音獻給你！”

洋流無聲地流過，千萬條魚兒游過來，湮沒了小魚發自心底的聲音。

數年之後，一些魚類在大自然的優勝劣汰的層層選拔中勝出，第一次離開水面，爬上大陸。這時它們的魚尾還沒有完全退化，肺功能也不完善，只能在海邊生活。我們小魚的後代們也在其中之列。它們試著發出聲音，可還是沒有成功。日落月升，光影交替，它們等待著一個新的輪迴。

又過了數年，滄海變桑田，兩棲動物中的一小部分那魚鱗般的皮膚逐漸進化成了濃密而柔軟的毛髮，徹底脫離了水面，開始在熱帶雨林中生活。這時的它們已經能夠發出有變化的聲音了，卻還是不太動聽。它們長嘆一聲，繼續等待著。

億萬年過去了，一種直立行走的哺乳動物幾乎活動於地球的各個角落，陸地、海面和天空都有它們的身影。這時它們柔軟濃密的毛髮已經變成了光潔的局部帶有少許短毛的皮膚，很容易受傷。為了保護自己，它們把一些自己加工過的植物的莖葉花朵或其他種類動物的皮毛、黏絲，甚至礦石的提取物套在了身上，這些加工過的物品像樹葉一樣柔軟，有著各種各樣奇異的形狀和質感。溫飽問題解決後，它們發明了各種可以發出不同種聲音的東西按照一定的規律（或者說按照它們自己喜歡的方式）用四肢或嘴巴弄出各種動靜來取悅它們自己。聽高興了，不拿東西的動物用力而快速地合攏兩隻前爪，再分開，再合攏……發出“啪啪”的響聲。海水潮漲潮落，似乎從來就不曾計較過。

陸陸續續地，一些人類的嬰兒呱呱墜地，它們的笑容像大海一樣美麗，皮膚像浪花一樣白，性格像當年的洋流一般勇敢而善良。它們熱愛大海，長大之後從事著各種與海洋有益的事業。其中一小部分人掌握了歌唱的技巧，最終選擇在離海邊不遠的小城鎮裡安度晚年。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伴著潮汐的起落把自己的心聲唱給大海聽。

他們說，海是能夠聽見的，不僅因為它有靈性，也因為人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大海的孩子，海水的聲音給他們帶來了一種暖融融的親切感。

然而那尾美麗小魚的承諾卻鮮有人記得。

直到一個名字叫做“達爾文”的人提出“生物進化論”多年之後，一些人的記憶才逐漸恢復過來――只是一小部分。他們的祖先屬於當年魚群中的哪一尾呢？他們常常這樣困惑地想。想得頭痛了，便不再費力氣，疲倦地倒頭睡去。

夢中，一尾小小的、美麗而機靈的小魚，自由自在地在海水中游來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