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琴聲

背陽的角落，靜靜的躺著一架鋼琴。黑色的它，在我看來是如此的刺目驚心。我緩緩挪移著腳步，用手輕輕趕走了它身上的塵埃。恍惚間，我看向那無力的右手，我，還能彈琴嗎？不，我一定要讓媽媽聽見我的琴聲，這是她最希望的啊！我的十指在黑白的格子裡遊走，憂愁的調子自我的指尖緩緩流出，那顆被牽動的心隨著斷斷續續的琴音被卷進了記憶的漩渦……

“媽，我不學琴了。”我淡如止水的說著，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事一樣。

“啪――”媽媽激動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一巴掌狠狠的落在我的臉上，“你，你說什麼？”她就像審視一個罪人一樣盯著我。

* 辣的感覺讓我睜不開眼睛，我卻是清楚的“看見”了媽媽臉上的表情，“媽，我不要學琴了。”在我的聲音響起的一分鐘後，我竟然在她的臉上捕捉到霧的痕跡，“媽媽！”我大聲叫出來。

“你走開，”媽媽的手攔在我面前，攔出了我與她之間深深的鴻溝。“你不知道，我為了你，花了多少心思，為了給你買這……”媽媽哽咽著。

我的心提了起來，“你讓我學琴，不就是為了報復那個因為你不會彈琴而拋棄你的丈夫嗎？這些年來，我不是一直被你當作復仇工具一樣利用著嗎？媽媽，我真的還是你的女兒嗎？”我看透了她！

“不，不是，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吧，你不要學就算了，我明天去跟你的老師說，我……”媽媽的臉上，恐懼改變了憤怒，代而取之的，是一片沒有顏料的空白。

“你心虛了嗎？為什麼不承認呢？你根本就不愛我。”我直視著她，想要窺探出她的心魂。

她的聲音開始顫抖，“那，那都是因為，因為我，”

“砰――”巨大的關門聲打斷了她。

那充滿火藥味的氣氛，讓她一個人去嘗吧。我投身在梧桐葉影上，大口大口的吸著清新的空氣。突然，我聽見了路人們的尖叫，看見了向我跑來的――媽媽？不尋常的味道刺痛了我，我只感覺到自己融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甜甜的夢……

……瀰漫著藥水味的病房……我在哪？我從床上坐起，“痛，”我喊了出來，然後不解的看著我纏滿繃帶的右手。門外經過的護士聽見聲音走了進來，“你手的韌帶受傷了啊，你快躺下！”她尖銳的聲音刺激著我的耳膜。我的眼前浮現出媽媽抱著我，自己被急弛而來的汽車甩出好遠，狠狠地墜下的畫面。天啊，這難道是……“媽媽！”我想起來了，我掙脫了護士的攙扶，“媽媽，我要媽媽啊！”我飛快的跑出病房，一個急剎車，我的視線淪陷在對面的看護病房裡，那躺在病床上的人啊，媽媽像一個摔壞了的娃娃，動也不動。我急得大哭“媽媽，媽媽”我想要進去，血色透過紗布溢出來，追出來的護士連忙拉住了我。我癱倒在牆角，緊緊的貼在落地窗前，喃喃自語“媽媽，我錯了，你不要懲罰女兒了，女兒還要彈好聽的曲子給你聽啊……”“你看！”護士搖晃著我的胳膊，我別過頭去，媽媽失了色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對不起，媽媽是真的很愛你。”“媽媽――”我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我和媽媽之間整整隔了一個玻璃窗的距離啊！“媽媽――”整個醫院都被我叫喊的蒼涼……

“當―噹噹―”我無助的用雙手敲打著琴鍵，還是不行嗎？右手還是跟不上左手的節奏。媽媽，如果你還看著，你是不是會責備女兒的不是呢？你到底在哪裡呢？

窗外的天空中是一片被藍色渲染的雲，我伸出左手，想要拉住媽媽帶白冠的影子，而淚，卻穿過我的右手，在沉重的琴鍵上砸開了傷痛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