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剛在考試中翻來覆去地死，我身心俱疲，表情近乎麻木渙散。於是坐火車穿越這個城市到另一個家。以為只是一條直線的距離，鐵軌卻總在下一個轉角突兀地失去了蹤跡。在我猶豫是否該惱怒的瞬間，忽然想起成績單上鮮紅的分數，便愣了，不禁覺得自己的生活簡直是造物者引人一笑的傑作。

冬日的暖陽懶散地遊蕩在石子間，有雲，有雨，還有似乎能融化一切的蔚藍天空。把窗打開，衣服領子在風中激烈地掙扎。雨點子砸進眼睛裡，細小，卻疼痛。

看著窗外從未定格的風景，思索著被擱淺在岸的青春，意外地發現布滿了疼痛的細節。僅僅是短短几秒的神遊物外，開始有藏青色的記憶碎片不斷向我襲來，接著是鋪天蓋地的憂傷席捲而至。

【疼痛安徒生】

當夢境中不見了漫天的櫻花，隨之被凌亂的公式、定理、英文字母所覆蓋時，對安徒生的想念便越發清晰了。

我常在某個角落，看見熹微的陽光爬上他的嘴角再優雅地擴散開來。他身後的珊瑚搖曳著觸角把大片大片的湛藍延伸得無限漫長。他就站在那道晨光中和我低聲交談，告訴我醜小鴨熬過寒冬化作一隻美麗的白天鵝，美人魚怎樣融化在了虛無的泡沫里，獨剩婉轉的歌喉，荒蕪的記憶。

這個秋天知道很多關於安徒生的訊息，有關他流浪的艱辛和執著追求的曲折。於是翻箱倒櫃地尋找屬於他的隻言片語，暗黃而看不清字的圖書，讓我回歸最初無端的懷念。自習課，在一天的疲憊結束那一瞬，豎起一課本擋住臉，偷偷趴下來。側頭，見黃昏下的他，有種莫名的孩子般頑皮的表情。

孩子，孩子，我反覆地說著這個詞。我一直樂意並努力去做一個孩子。永遠有肆意的微笑，帶著一覽無餘的天真。小時候買過一套安徒生全集。記得我曾經在幼稚園午睡時，悄悄把安徒生的書放在枕頭下，躲在被窩裡興趣盎然地翻。直到老師發現。我看著自己心愛的書在隔壁床上反射著微薄的斑斕，卻狡黠地朝老師笑笑。因為那時我是孩子，小孩子做錯的事，都是值得原諒的。

相信一切不著邊際的傳說。王子和公主始終在城堡里幸福快樂，正如安徒生的筆下始終是銳意的暢想和遺失的美好。

當考試使我失明，看見是黑暗的世界，有的是疼痛。

我無心模仿清華才子的生活道路，只是真心實意希望一場與安徒生的相遇。願意在他美麗的城堡里，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足以摒棄所有明滅的悲傷。

在安徒生開始遠離的時代，還留著著最末的一點倔強。

【疼痛友情】

在這個溫暖的冬天和流感一起彌散的還有疼痛的友情。

剛畢業，面對所有傷感顯得有點無知。踏入國中的不適應，我不可抑制地懷念國小的美好時光。

行走在縱橫阡陌的路上總是能看見嚼著棒棒糖的小學生匆匆趕路。當天氣漸漸寒冷的時候，孩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打噴嚏。時而有女孩子坐在腳踏車后座，為騎車的好朋友舉起雨傘。這樣溫暖的畫面由最初的路人側目變得無可指摘。

朋友常常跑過來一臉興奮地說，我在電視上看到某某明星了。末了又加上一句，他好帥啊，為什麼當時沒有拍下來，白白浪費這么好的機會。看著她眉飛色舞的可愛表情，就像愛上一個陌生人。

友情因此變得疼痛而牽掛。

想起默默等待牽手回家的那個女孩，只需要在陌生的街頭輕輕握住我的手，便可以體會彼此掌心的溫暖，那一定是天使安排在自己身邊，父母和愛人以外的守護。

閉上眼睛回憶那些曾經與我十指相握的女孩，音容依舊笑貌熟悉。蟄伏在某個隱晦角落裡細細的光芒像撫著葉子的風，繪出無數清晰的影像。最初陪你平平淡淡度日子的人，說過陪你一輩子的人，即使身在異地，或疏遠了距離，只留下一個模糊不清的側面，仍舊是在任何地方都能體會到的溫暖與牽掛。

【疼痛尾聲】

“嘭”，窗子落下。

一個陌生老婆婆對我說，你不冷嗎？小心身子。

這時，從窗子縫隙竄進來的風，帶著些抽搐的暖意。疼痛還留在臉上。

就像那句話說：“人總是需要一點奇蹟。”

若是沒有這些疼痛，記憶不會那么刻骨銘心。

想世界，想人生。我，靜靜地，微笑著，疼痛。

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