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桑樹

城市那挺拔得傾斜的高樓成了最平凡的焦點，鄉間那低矮得清秀的圍牆成了最珍稀的遺物。虛偽的表情輕浮出人們對科技的自豪，那雙醉意的瞳孔，流露出對鄉間簡單生活的渴慕。

(1)過去的桑樹

回憶，像夾在書本里的標本，雖把色彩帶到永遠，但早已失去了應有的芳香。

奶奶家門前曾是個小院子，那裡有間低矮的磚瓦房，奶奶把沒用的東西都往裡面放。有一棵比磚瓦房略高的桑樹依附在它的牆上，傾斜地臥在地面。奶奶在院子裡種滿了番薯，還養了幾隻肥大的老母雞。

於是每到了初夏的時候樹上就長滿了桑葚，我和表妹經常跟著奶奶等到黃昏時來採摘。一次，奶奶要煮飯沒有空帶我們來，我們倆個貪玩鬼就偷偷遛到院子裡。還記得那天傍晚的天空布被黃昏染得變質，布滿了惆悵的雲彩，是童年獨有的色彩。

天漸漸暗了下來，我們兩手捧滿了桑葚。暗紫的，深紅的，淺綠的。過了不一會兒我們渾身發癢，奶奶急著從抽屜里拿出藥膏幫我們搽。奶奶說，每到夏天桑樹上就會有許多“毛毛蟲”，一不小心碰到就會癢一整天。自從奶奶這么說以後，我們好幾天都不敢去摘桑葚了。

晚上我和表妹洗了頭就坐在奶奶家二樓的陽台乘涼，夏日涼風習習，吹亂了我們的頭髮，卻吹不亂那寧靜的氣氛。偶爾的幾聲狗叫配合著蟋蟀的鳴叫，合奏著恬美的交響曲。

(2)死去的風景

過去的過去了，未來的誰也猜不透。

我們的微笑變了味道。死去的黃昏。死去的寧靜。死去的風景。

“那塊地應該也要賣出去了，反正也沒什麼用。”爸爸在廚房裡跟奶奶聊起來。

“如果找到買主就賣掉吧，我也老了管不著那么多。”奶奶連續地咳嗽了幾聲。

今年的桑葚長得比往年更加茂盛了，也許它想在生命結束前留下最美好的果實。幾天后奶奶和公公在院子裡用電鋸把這棵桑樹連同它的魂魄一起砍了。我站在老遠望著長滿果實的桑樹一下子倒了下來，奶奶和公公長吁了口氣，幾隻蚊子在他們頭上亂飛，我的思緒從何時又被打亂了？背景在不斷膨脹，而奶奶和公公的影子卻在漸漸縮小。

(3)想不起……

過去成了歲月的俘虜，我想不起奶奶在彎腰時的微笑，想不起清風的味道，想不起磚瓦房的高大……

城市亮著傍晚的霓虹燈，一排排樓房在夜裡傾斜著。

未來不肯謝幕，永遠上演著所謂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