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的文字
人聲鼎沸的場合通常會使人感覺很安穩,就像現在同學們的古詩詞朗誦,異口同聲地發著抑揚頓挫的音調,節奏感格外突兀。我可以竊竊私語或是清清嗓子,我知道這聲勢會吞沒這些微不足道的空氣振動。可我卻一反常態地在那裡發獃,心突然因為想到什麼而變得混亂。是至今沒完成創新作文大賽複賽作文而心煩意亂還是其他些什麼。我想不清楚。
這首詩詞名為《浣溪沙》,其中一句叫做“無可奈何花落去”。
——作此篇前夕的靈感來源
曾經以為,我妙不可言的筆尖上會綻放開絢麗的花朵,簡稱之為“妙筆生花”,可惜再燦爛的花朵也會枯萎凋零。現在,難道真的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了?這兩對引號之間似乎有莫大的關聯。
眼皮緩緩地垂落覆蓋了晶狀體,躲避開了一切的嘈雜,我可以清晰地聽見筆尖上花瓣碎裂的聲音,飄落在白紙上,然後瞬間消融,如同丟向河水裡的石子,碰觸了水面立即消失不見。思緒無規則地纏繞,在我的腦神經中打了個死死的結。我仿佛看見我的文字,正如同飛蛾撲火奔赴著壯烈而盛大的死亡。於是,我的瞳仁里有了大團大團的紅色急促地燃燒。
對別人而言,時間是最偉大的治癒師。然而對我而言,文字是最偉大的治癒師。書寫文字,心靈會得以最遼闊的慰藉。然而我的靈感總會不乖巧地在最不恰當的時候浮現,例如它總會在緊張的期末考試階段中敲扣思維的大門。想下筆卻不能下筆的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這是我在那段時間裡深刻體會到的。所以我會常常看著數學練習冊發獃,像是被折磨得失魂落魄的樣子。可以這樣說,在文字面前我就是一個乞丐,端著殘損的瓷碗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祈求它多逗留一會,像是期待著會有銅板砸入碗底。
可是現在,文字背叛了我,它的的確確是背叛了我。
我的文字,以高傲冷艷的姿態站在我的面前,用著近乎麻木的感情告訴我說它要離開我去旅行,去到一個遙遠的地方尋找真正的它。我的面容在茫然與無助中漸漸褪色。我說,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離開我?可最終它還是走了,沒有附帶絲毫留戀的神情。我伸出手來想阻止,卻抓到一把虛幻的色彩,如水般順著指縫間流走。並因為用力過猛,指間嵌入了手掌的皮膚,鮮血淋漓,恐懼無邊無際地蔓延。我痛,我想我是清醒著的。
我搞不懂,我哪裡做錯了。我是那樣深愛著它,以我全部的虔誠和敬畏。可我立一隻筆在白紙上,卻始終寫不出一句令我滿意的話語來。我的雙臂支撐著沉重的下額,儘管距離那么近,我依然嗅不到它走過的氣息。真的,我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
我揚起臉,烏雲狂笑著壓向我。我艱難地喘息著,就像是一個病人被拿掉了支撐生命的氧氣瓶。我力不從心,細胞以著超常千倍的速度分裂。天地間沒有任何能拉扯開我眼皮的光亮,期待會有電光火石出現也只是幻想。我雙手捧著暗淡的時光,看著它一點一點地向上熔化蒸發。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千瘡百孔。
我忽然意識到,背叛的不是文字,是我。
在這之前,我為什麼要垂死堅持。我就像一個不肯承認罪行的犯人,緊抓著我自認為很對的錯誤,在牢獄中經受千錘百鍊,最後把自己折磨得疲憊不堪。
我真的是做錯了,我違背了文字的意願。所以它離我遠去,讓我的筆抒寫不出我要的文字。
而此時此刻,我的文字正帶著我無堅不摧堅強的意志,奔波在新航路上。它脫掉華麗無思想的外衣――這是它擔憂已久的累贅,取下矯情的髮飾――這是它早已厭惡的款式,剪掉虛假的秀髮――這是它想要割斷的盤根錯節的雜念。它縱身跳入蝴蝶泉。
在不久的將來,它會獲得重生。
我與我的文字在蝴蝶泉邊立起了墓銘碑紀念它已死去的前生,紀念由我的錯誤釀造成的變異的文字,每次前來紀念,都會暗暗地警示自己:不要再犯這類文字上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