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渭街的三號巷子
蒲渭街那一帶全是要在年底以前拆遷的老房子;這個星期,五月約我去那邊玩。臨走前,她笑嘻嘻地對我說,那個地方很有意思。
五月買了兩張24路車的車票,一路上和我聊起關於蒲渭街的一些事。她說,在她很小的時候,那裡就是個非常繁華的市場,她和已故的奶奶經常去那裡買小糖人。“那裡的糖人味道很好,記得我很喜歡吃。不過……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的奶奶去世了,那個賣糖人的藝人聽說也改行了,從此我就再也沒去過那裡。”五月似乎有些感慨時光的老者味道,不過她才12歲而已。
“是蒲渭街嗎?”我的手指在五月面前筆畫,指了指車上那張今天的晨報,上面用頭號字寫著:“蒲渭街將於年底前全部拆遷,據記者統計,它已經有100多年的歷史……”
五月在車上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要下車時故作輕鬆地對我說:“不然是什麼?要不是,我約你來‘懷舊’乾什麼?傻丫頭,你就看著吧,這個地方很有趣的。”
“喔?”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還是跟著她走吧。
第一條巷=一見如故
很舒服的味道,五月拉著我走進第一條巷子。彎曲的巷子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地上坑坑窪窪,仿佛經過歲月的沖洗。巷子旁是諸多大門緊閉的舊店鋪,它們像老人一般歪歪斜斜地插在人行道邊。
五月告訴我,那裡曾經是蒲渭街最繁華的地區之一,原來有很多小吃鋪都願意放棄車水馬龍的都市來這裡找塊地皮做生意。“他們看準了這裡的升值空間,所以這裡可以為他們帶來很豐厚的利益。可是現在……”五月聳了聳肩,遺憾地說道。
是的,我很難看到五月所說當年的情景。但是,我從那被黃包車軋出一條條傷痕的路面和那被煮麵的蒸氣熏得發黑髮黃的牆壁就可以想像出蒲渭街一號巷的歷史。那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我常常和媽媽逛集市時候的事。我們總是討價還價,和店鋪老闆磨嘴皮子,最後終於用相對便宜的價格買到了涼鞋……我像一個感慨頗多的遊人一樣,似乎正在與一號巷邂逅――雖然這是我第一次來。
第二條巷=惆悵無限
我們從一號巷的後面轉身走進第二條巷子。與一號巷不同,二號巷子給人的感覺是一個若隱若現的女子,深刻而不俗套。那店鋪柱子上那些精緻的木雕圖案我很喜歡,一直瞅著不肯收眼。五月輕輕拍了一下我,意示我往那邊看。我漫不經心地把頭轉向那邊,看到一些大媽大嫂正在街邊擺攤叫賣。
“你想吃涼粉嗎?那家味道不錯。”五月先是笑笑,然後快步走向涼粉攤,“老闆,來兩碗涼粉。一碗山楂放多點,一碗要微辣的。”
我跟了上去,五月讓我坐下歇會兒,我們已經走了十來分鐘了。涼粉馬上就端上來了,我朝四周望了望――人並不多。老闆正在攤旁的榕樹下乘涼,她的腳邊躺著一隻大花貓,發出低沉的哼聲。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那樣一個愚蠢的問題。起身離開時,我問五月,那棵榕樹是不是也會被砍掉,那些店鋪時不時會被毫無保留地拆遷。五月沒有回答,只是對我說“有可能”。
第三條巷=默讀酒香
最後一條巷子五月說是酒場的窖子,我點了點頭。剛剛跨進三號巷,一股淡淡的酒香就飄進我的神經。很淡很淡,讓人耐人尋味一番。五月又說那裡已經很久沒有釀酒了,百年的老窖就這樣虛廢著。隨著拆遷,那裡會變成高科技的造酒場……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來嘗嘗這裡的酒。以前我和大舅來喝過一點點燒酒,我想比比味道。”五月臉上那些微妙的表情又一次被她的微笑覆蓋住了,只有我知道。
三號巷有一塊很小的空地,上面堆著泥沙和石子。五月連蹦帶跳地招呼我去玩沙子。我說,你怎么像個小孩?“不知道。”她低下了頭。
空地是酒場的前門,荒蕪的草把那扇鐵門遮擋住了。我輕輕扒開那些草,一行用油漆寫的字蹦入我眼帘:“酒場於2004年關閉。”我怔了幾秒鐘,那淡淡的酒香仍在我的嗅覺中留下餘味。我重新將草撥回原位,我不想讓五月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