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上帝

當時我還小，也許生死對我來說不是一個明確的概念，我甚至還沒有弄清楚我是怎樣存在於這個世上，又將怎樣滅亡。

那是一個嚴冬，我遇到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男孩——一個乞丐。

從學校補習回來，我心裡悶悶不樂，“哼！這么冷的天還要上學，想冷死我！”我把所有的有皮肉的部位都包起來，除了眼睛和鼻孔。儘管這樣，我仍然感覺不到一絲暖和，冰冷的雙腳和耳朵，還有十個手指……我越走越快，想要快點回到家。

離家還遠著，我心裡一直念著“回家，回家”，一邊快步走著。然而當我吃驚地看到一個男孩只穿一件破毛衣和一條夏天的長褲，沒有穿襪子，也沒有穿鞋子，蜷縮在樹下面，該著一張毯子，閉著眼睛。我呆住了。我仔細地看他，他的臉上乾裂的紋理清晰可見，他的嘴唇乾燥得也許不能再張開一點，否則就會增加剝落的唇皮。那毯子是那么的薄，他用毯子裹著雙腿，我想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風一下子捲起地下的一堆落葉，我冷得把身上的棉襖裹緊了一點。可是他，只有頭髮在風裡顫抖了一下，在沒有別的動靜。

我走近去看他，樹葉再我的腳底發出悽慘的折裂的聲音。我睜開了眼睛，眼睛裡蒙著一層霜。他看見我，呆呆地，嘴巴微微地張開，象是要說什麼，可我什麼也聽不見，卻感覺到他微弱的呼吸，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是被嚇得很久回不過神來――他穿得這么少！

我轉身走。心裡念著“回家”。

不到幾步，我也弄不明白事什麼吸引我回頭去看他。當我回頭，我驚訝地發現，他看著我。那雙蒙上了一層霜的眼睛！

我不知該怎么辦好，我只有一個滿是廢紙的書包，沒有錢。我苦惱地向他走去，街上沒有一個人，我不知所措。我知道他很冷，可是我有什麼能力幫他？

我還是得走，迎面吹來的寒風使他的毯子從肩上滑落下來，他用青白的手顫抖著把毯子拉上去，動作慢得我替他著急。

我沒有辦法了，只好留下自己的外套。我脫下來，替他蓋上，他就把腳和脖子縮到裡面去。然後他的眼睛閉上了，深深乎了一口氣。

我沒有了外套，必須趕快回家去，儘管我穿得比他多幾倍。

我在街上跑，心裡又說不出的沉重。

回到家裡，我騙爸爸媽媽說我的外套掛在外面不見了。爸媽就心疼地說：“快過來暖和暖和，一路上回來冷了吧？”我偎依在爸爸的懷裡，暖烘烘的。

吃完午飯，天氣轉暖，我拿著蒸熱的包子跑出去。心裡想：快點快點，包子就要涼掉了。

我把包子藏在大衣里，跑到那個乞丐前面。他又是閉著眼睛。我想他走近去，樹葉又哀號了一聲，可這次他沒有因此而睜開眼睛。我站在他的前面，不知所措。我等了好一陣子，他沒有睜開眼，我只好把包子放在他的旁邊，用我剛才留下的外套蓋著，但願他醒來的時候，還沒有涼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