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燕子

昨晚睡得很早，也許我實在是有些睏倦，也許我在期待著一個夢，在日子晦澀難耐的流淌之中，那是另一種溫馨的生活，我能夠不時地看到一個真切的面容一雙深邃的眼睛和恍惚間永恆的微笑。

睡得沉沉的，並沒有一次期盼中的相逢，因為是一個雨夜吧，雨夜總是能使我沉入酣甜的睡眠，寂寞又安寧。我沒有感覺到一點雨來的徵兆，只是在睜開眼睛望向窗外的時候，不曾像以往的每個清晨一樣看到明亮的曙色。窗子嚴嚴的沒有一絲縫隙，認真地傾聽一會，

雨的淅瀝之聲遠遠地清晰地傳來。我欣喜又迫不及待地打開窗簾，雨就在外麵點點滴滴地喚著，低低地訴著一種哀怨，一種久違的灰色的蒼茫迎面襲來。

它已經淋濕了整個早晨，樓下不太平坦的水泥地上積成了好幾個淺淺的水窪，水滴濺

落盪起圈圈漣漪，生動地點綴起一個新鮮的日子。小小的草坪和冬青的葉子都被雨水洗刷得湛綠湛綠，清潔可愛的它們就像農人辛勤侍弄過的蔬菜，使我禁不住有親吻和品嘗的衝動。遠處的樓群在蒙蒙雨霧中靜默地佇立，似乎是在笑我的張狂和荒謬。

總不能免去了思想和心情的幼稚，一場風寒便可以肅殺掉所有的欣喜，而久違的春雨又能使疲倦和憂傷幻成了詩意的遐思。我好像是有一萬年沒有遇到你了，真的有一萬年那么久，一萬年不曾望你的眼睛，一萬年沒有跟你說過話，而我的想念和牽掛也已經長長地延續了一萬年。

把目光收回到近前的時候，猜我看到了什麼？一隻小小的灰黑色的燕子隔著玻璃就在我的跟前，它的羽毛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可能是這樣才顯得它比實際的燕子小了些。它是到我的窗外這面遮陽傘下避雨的么？一個這么陌生的地方，它卻從容又坦然的立在那兒，仔細的側著頭啄弄著淋濕的羽翼，很投入，甚或還有一絲悠閒。我不能斷定它是否在天空中受過傷，是不是還會飛翔，它是從多遠的地方飛來的呢？

怕驚擾了它，我輕輕地撥動著紗窗，然後是外層的玻璃，一邊小心翼翼地做著一邊注視著它的反應，而它卻渾然不覺，依舊從容地梳理著身上的羽毛。怕它發現了我的目的，我忐忑地低伏著身體，就在胳膊伸出窗外的一瞬間，它抖抖羽翼以美妙的姿勢飛走了。

有一陣子的懊悔和失落，繼而覺出自己的冒昧和唐突。我本不該產生想要飼養它的想法，它的家原本在廣闊自由的天空，假若用我的愛囚禁了它，只會令它憔悴而死。

只是因為在雨中飛倦了想找個棲息的地方，然後才歇落在我的窗外，也許它在那裡已經停駐了很長時間。在我沉沉睡著時，在我期待著一個夢境時，它就在黑暗潮濕的深夜之中諦聽著我的呼吸和靈魂深處的囈語。隔著薄薄的簾幔，在這樣一個冗長的雨夜，一隻不期而至的燕子，跟我存在於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

雨總能帶給我感動和更深更久的眷顧，它在冥冥之中蕩滌著我蒙塵的灰暗的心懷，縱然布滿了滄桑和斑駁的舊日烙痕，但它卻明朗潔淨如新。縱使再有一萬年的掙扎和跋涉，我依舊會在細雨的清晨靜靜地等待，行在安寧的途中，期冀、渴望和綺麗的夢想，我願做一隻自由的燕子。

假若我是那隻雨夜中倦飛的燕子，可否也有這個溫暖的窗畔容我棲落和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