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愛

選擇了堅強，我不哭泣；選擇了歡樂，我不悲傷；選擇了挑戰，我不退縮；選擇了愛，我不後悔。

我曾用水的眼睛審視生活，生活也曾如秋水般陰鬱，遙遠。陽光透過楓林灑下來，我順著光束向上望，卻似乎又看到一望無際的蒹葭，霧雪般的白色，水草般的柔軟。在一片渺渺中我看到了媽媽的眼睛，看到了當年媽媽做出選擇的那一剎那。

那曾是多么美麗又溫馨的家庭，貧窮但幸福。正如巴爾蒙特所說的：“貧窮而能靜靜地聽著風聲，也是快樂的。”我很快樂，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很快樂。可是有一天，快樂沒有了。當一夥無賴像瘋子一樣踢開我家的木門，當他們撒出一沓欠條，當他們說這是爸爸賭輸了錢才寫下的，當他們揮舞著粗壯的臂膀掄開媽媽，當我們發現屋裡的值錢東西都被搬走，當我們得知爸爸早跑去了很遠的深圳躲債，當這一切像刀片一樣划過我的心頭，我不知該再說什麼。我只知道，貧窮家的將更加貧窮，幸福的家將不再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好安靜。媽媽不講話了，她總在很晚的時候坐在院子裡，坐著。夜晚的風拂過，凌亂的頭髮飛起，稜角分明的臉便成了一幅剪影。我心痛，因為爺爺奶奶告訴媽媽，她可以離開。是啊，爺爺奶奶甚至連帶我，有什麼權力剝奪媽媽的幸福？媽媽還年輕，她沒有責任承擔爸爸留下的殘局，爺爺說這一切都是他不爭氣的兒子闖下的苦果，爺爺說像媽媽這樣好的人應該有一輩子的幸福。媽媽，是可以選擇離開的。

我在門檻邊注視著風中的媽媽。我愛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可是這必須建立在苦難之上。我揉揉眼睛，一根睫毛落在手心。我記得小時候媽媽講過的一個傳說：如果你有一根睫毛不小心落了，你把它放在手心，再閉眼許個願，然後把睫毛吹走，那個願望就一定會實現。我許願，我許願我們都會遠離苦難，都會幸福。

媽媽到底選擇了什麼？我好想知道。一天夜裡，我仍然蜷縮在爺爺身邊，無語。然後，我看見媽媽走了進來，用眼睛，用溫柔而充滿淚水的眼睛注視著我們，說“我不走。”

她沒有走。我終於明白：如果一種幸福必須建立在痛苦與分離的基礎之上，所有內心充滿愛的人都不會選擇。爸爸的選擇是對自己的不信任，媽媽的選擇卻帶來了愛的完美，愛的幸福。當嚴寒在荒漠中橫行時，一縷春風吹過來；當睫毛吹向天空，我們的幸福便瀰漫，這就是媽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