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卑微

我說。

我想找一所木房子,在澄澈的溪流旁邊。把門前的四葉草和曼陀咯編織成彩虹的顏色,掛在會吱呀作響的老舊的門上,讓房間裡瀰漫起陽光的味道。坐在有斜斜的陽光照進來的視窗,使勁兒吸著有溫暖的浮塵味兒的想起,仰望著掛在七百萬億億之外的幸福。然後找一支羽毛筆和一沓泛黃的紙,記下自己看看到的旖旎,聽到的梵鈴和嗅到的溫馨。

有人會說:又是一些沒有意義的白日夢。

然後我可以用最燦爛也最沉靜的笑容告訴他:文字從來不卑微。

我說。

我想擁有一支很好用的筆,不是馬良的那種。就是一支很普通的中性筆。然後我就用這支筆在一個漂亮的本子上寫寫畫畫。寫那個優柔而多愁,美艷不可方物的黛玉;寫那個有著明媚而柔然的笑,單純而又善良的angel,寫那個擁有大大的摩天輪和旋轉木馬的遊樂園,寫那所在溪流邊的老舊的木房子,最後來寫寫這支筆。當這支筆耗盡了所有的墨水,就把筆和本子虔誠地放到架的最高處,封存那那一疊美麗的昨天。

有人會說:又是一些天外般的靡靡之音。

然後我可以用最複雜也最單純的目光告訴他:文字從來不卑微。

我說。

我想要一本漂亮的日曆。鄭重地告訴別人——這一沓裝幀精美的銅版紙是我今後的一段日子。然後用最豐富最純美最靈動的語言描繪上面的每一個字元。無論是被初寒打濕的春的香氣,還是被樹葉搖碎的冗長的夏天又或者一疊疊被梧桐斑駁了的秋天的日子;抑或是被西西伯利亞的寒流凍結的冬天的陽光。最後用漂亮的字型把美麗謄寫到日子裡。

有人會說:又是一個90後的飄渺的文學夢。

然後我可以用最動聽也最平和的聲音告訴他:文字從來不卑微。

我說。

我想有一疊永遠不會被筆戳破的漂亮的紙。可以承受我在看到布希陰險的笑,顧憶羅奇怪的髮型和留守兒童襤褸的衣裳和同樣襤褸的笑後,那些銳利而尖刻、憂傷而沉重的文字,然後把它們變得溫軟而馨香而柔和而美麗而單純,再然後把現實也變成這樣。最還能晾乾我在看到南京浩劫中的鮮血、冉?阿讓的救贖和與外公的合影后,那些憂鬱而複雜,悽美而惆悵的筆記中的淚,然後把它們變成耀眼而溫暖的陽光,再然後把那些眼淚風乾成復古的乾,保存住古舊的美麗與善良。

有人會說:又是一個小孩兒多愁善感的所謂憂傷。

然後我可以用最簡潔也最冗雜的語言告訴他:文字從來不卑微。

我說。

我想有一盞復古的檯燈,發出柔韌的奶白色的光。把筆彎曲成毛毛蟲的形狀,讓首在紙上留下漸變的光影,把字跡分割成一片一片。最好把那些幼稚的文字轉換成漸變的幻燈片,投影在背後的牆上,把不好的全變成好的,把不美的全變成美的,嗯,最後把世界也變成這樣,然後我一回頭就能看見那些美麗的辭彙構築的世界。

有人會說:又是一個孤單的孩子的胡思亂想。

然後我可以用最濃郁也最淺淡的芬芳告訴他:文字從來不卑微。

我說。

我想有一張天然的木桌子,最好還有些溝壑和紋理,描繪出最自然的文字。我可以伏在上面,用那盞檯燈,那支筆,那疊紙,在那所房子裡寫自己看到的聽到的觸到的悟到的,寫出生活最真實的肌理。然後眯著眼睛把紙貼在窗框上,就仿佛文字都成了現實。

有人會說:又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漫談隨想。然後我也可以用最短暫也最長久的沉默告訴他:文字從來不卑微。

我說。

我想寫所有我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的所有。把整個世界都謄寫到紙上。有楷書、隸書、花體字,用最美的字型把文字寫成文字,寫成自己的生活。

這次。

我會在別人沒說之前,悄悄地也大聲地說:

——文字從來不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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