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街道

很多人習慣把自己的心事在文字里晾曬出來，不管是晴和的夏陽還是飄著冬雪。可我不能，那些心事太過虛幻，理不出頭緒，我又如何能將亂成一團的麻拿來示人。所以，文字，只是我和自己約定的一種交流方式，契合的程度高於任何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的友情乃至愛情。

而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信的東西，或者你今天信，明天就開始懷疑。沉緬於書中的愛情故事時，也會告訴自己：那不過是作者臆造出來的，是用來安慰俗世中越來越無著的心。

上一場雪還沒有化，又開始下，輕輕的覆著，腳踩下去，一些雪慌亂的跳開去，另一些雪在我的腳下化為齏粉。漠然走開，再回身看，心底忽然升起一絲悲憫，那些沉溺而脆弱的心事也如這輕輕覆著的雪花一樣，或慌亂的逃開，或被擊碎。

而我，卻無法描述。因為它們太過虛幻。

欣賞簡單而快樂生活的人們。以前臨街的店面沒有拆除時，小區的門前有一個低矮的小板房，不過兩平米的樣子，女人守著這間小小的屋子接活兒，丈夫靠給人糊頂棚掙錢養活一家人，還有兩個上國小的孩子，一兒一女。女人長得有些醜，看面相猜不出實際年齡，但從兩個孩子的大小看，應該還很年輕。每天進出經過門前，不論她手裡在忙活著什麼，都會抬起頭朝我笑一笑，在我心情不夠好的時候我會裝做看不見扭頭走過去，可她卻不在意，等到下次見了，仍然會抬起頭笑笑。她身上的衣服從質地看一眼就能認出是從地邊攤淘來的東西，可是，總能從她的身上找到最流行的無素。小區裡有幾個老太太常常會站下來聽她絮叨，聽她夸十歲的女兒如何懂事聽話又好學，聽她發愁八歲的兒子如何調皮不用心，無論是女兒帶給她的欣然還是兒子帶給她的憂慮，她都笑著告訴，仿佛那是一樣的份量，是生活的必須，而無分彼此。她十歲的女兒放學早了，等著媽媽回家的時候，會趴在小屋裡的矮凳上寫作業，不管外面說得多熱鬧也不分心。遇到有人夸女兒懂事，她就會“嗯”一聲表示贊同，而不像我們通常所做的會假意的謙虛一下。有一次天晚了女兒還沒回來，便站在門前等，她坐在小屋門前的小椅子上，用膝蓋繃著毛線在繞線團，看我來回的踱著步，便拿出一隻小凳：來坐會兒吧。她招呼著我。

“大姐，你工作很體面吧。”沒等我坐穩，她邊纏著手裡的毛線團，邊問我。我不太習慣和不相熟的人談論自己，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看你每天穿得漂漂亮亮，整整齊齊的，工作一定很體面。”

“我們森森長大也會像你這樣的。”她仍然自顧自的說著。我才知道她的女兒名叫森森，此時，那個小女孩子正趴在一隻方凳上寫作業，小姑娘長得像媽媽，不漂亮，聽見媽媽提到她的名字，扭頭看了我們一眼，見我看著她，略帶羞澀的笑了笑，又回身寫自己的作業。我順手拿過她的本子，小姑娘的字寫得很工整，再向前翻，滿篇皆是紅勾。

“森森成績好，她老師說一定能考上大學。”她的臉上滿是欣喜和驕傲，還有一種夢幻般的期望，這些內容使她的臉變得美好起來。

那間小屋子不過兩平米，而她每天在這個天地里用自己想像力能攀爬到的高度，用心編織著未來。

如今，門前的小屋早已拆了，新建起的大廈前，偌大的停車場密密麻麻的趴著甲蟲樣的車，倒不如先前略顯狹窄的門前，那間矮小的屋子帶給我們的溫馨。

很多時候，我們的目光需要越過時間的障礙，停留在曾經空曠的街道，放眼出去，能看出很遠很遠……

我們在人叢中無法看清的，我們在白天無法看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