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彈奏

我一個人在獨自的世界裡彈奏著那一支屬於我們的曲子。

——前記

記憶里你總是把我舉得好高，你說過一輩子要對我好。這個一輩子是我的還是你的我終究不知道，等你放開緊握我的手的時候，我才懂得你對我的好是我們共同的一輩子。

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你用你滿是皺紋的大手拉住我細嫩的小手一同去走走。你總是扯著帶我出去散步的幌子到外面偷會棋友。我永遠無法刪除你初次帶我去觀棋時的記憶。你初次帶我去的時候，我嚷嚷著要吃冰淇淋，你告訴我等棋局一結束，你就帶我去買。經不住夏天的燥熱，我再次向你嚷嚷，你告訴我觀棋不語真君子。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什麼叫君子，只知道不語就是不講話，我再次威脅你，如果你不給我買冰淇淋我就告訴你的妻子。你當著很多人是面訓了我，我清楚的記得你當時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我都埋進了記憶里。你說：“下棋是一件需要保持絕對安靜的事，你要學會尊重棋手，還有揭發別人是最不講義氣的事，我們老張家不允許有不尊重別人和不講義氣的人！”我當時被你的那股嚴肅勁兒嚇得號啕大哭，旁人一邊責備你：“她還小，你這樣嚇到她了。”一邊安慰我：“囡兒乖，不哭喔。”我把捂住眼睛的手指微微張開，偷看你那由於生氣而拉得老長的臉，你一臉歉意地對旁人說：“壞了各位的雅興實在不好意思。”說完，你拉著我走開。

我了解你，你決不會如此輕易就放過我。回家的路上，你如我所料的給我講家規以及一些很值得尊崇的大道理。我記不清你當時說了什麼，我只記得一個我這一生都會奉行的做人準則：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尊重別人。我懂得的道理，大都出於你的教育之下。是你，親手建立了我的人生觀。

後來，你病了，而且病得不輕。你不認識和你朝朝暮暮相處的妻子，忘了養育多年的兒子，你惟獨記住了你一手栽培的孫女——我。過年過節，你總會偷偷跑到放糖果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一大把糖果放進兜里。在我們還在詫異你的行為時，你卻跑過來，四下張望，確定沒人看著你了，把一大把糖果放在我的手心，低聲對我說：“囡兒快吃！”不知是感動還是心疼，我不爭氣的哭了。你沒有像從前那樣告訴我，做人要有骨氣，哭了就不算堅強。你只是孩子般不知所措的幫我拭去臉上的淚珠。

後來的後來，你真的病入膏肓，你就像那將要墜落的葉子，枯瘦憔悴。當我趕到你的床前，你早已奄奄一息，你試著舉起你那已不成人型的手，最終因無力而沒有舉起，我用手緊緊扣住你的手，我只希望你快點好起來。夜深了，大人們催促我去休息，告訴我你終將會康復，我居然信了他們的話，放開了你的手，你枯瘦的手。第二日，你走了，走得很安靜，像一片秋葉輕輕墜落，讓我想起了“死如秋葉之靜美”。觸到你冰冷的身體，我哭得撕心裂肺。安葬你的時候，我沒有落淚，因為你一直要我堅強。我在你的墓前，悄悄立下誓言，我會好好照顧自己，讓你在歸路上安心。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會悄悄彈起你最喜歡的《藍色多瑙河》，因為我知道，你一直在天上看著我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