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哥

我有一個表哥，今年大概是19歲了吧。聽親戚們評價他，都說他是一個不會冷靜思考，做事魯莽的人。的確，他讀了高二後就不讀了，之後去打工，後來又回來讀書，可現在又不讀了，真讓我搞不懂。

他長得挺高，只不過一身的輕狂。從頭髮、衣服、行為舉止都可以看得出他年輕的精力旺盛和輕狂的個性。記得媽媽說過，他現在正學著做生意，說要做得像他叔叔一樣，賺大錢。其實聽起來無疑是紙上談兵，而且他還買了六合彩，期待著有天能夠中獎。之前，我還聽他說，他要和我的舅父承包一片松林，準備利用賣松脂賺錢。那時我不以為然，以為那只是他誇下海口。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反正在我印象中，他就是一個懷有滿懷壯志，輕狂魯莽的青年，如一隻海鷗，計畫著要搏擊一番，飛過海洋。

1月26日，我舅父的新房做好了，我們都回去慶祝。我又看到了他，還是那樣松松垮垮、精力旺盛，然而又熱情的樣子。頭髮長而有些凌亂，披著一身牛仔衣，一半的衣服滑落在腰間；他有曠野的嗓子，以及他與別人調侃時輕浮的語言，笑時身體大幅度地向後仰。看著他大大咧咧的行為，我還是不由得有些反感。畢竟他還是我哥哥，所以我還得對他畢恭畢敬。

吃完飯，我便和我的表姐一起瘋狂去了。我們在無人的停車場放肆地大聲歌唱，歇斯底里地吼叫。在學校里的空洞和不快，這一刻都統統發泄！我們盡情地唱著《死了都要啊》、《離歌》，將聲音無所收斂地放肆。就在我們玩得盡興時，突然看到一個身影，他背上背著一個人。我們都停下來，這時，那個人開口了：“你們快過來！你小舅喝醉了！快來幫我一把！”聽這聲音才知道說話的人是表哥。我們急忙跑上前，使勁拽著小舅的手臂，支撐他向前。

冬天的夜晚很冷，我們剛剛瘋狂，口裡不停地呼出白氣，在燈光下顯得妖嬈。表哥大概累了，小舅突然滑了下來，表哥立刻抱住他的雙臂。我這時清楚地看到了表哥的臉，大汗淋漓，他的皮膚仿佛與夜晚的路燈融為一體。他死死地盯著舅舅，嘴裡不停地喘氣，臉部的神經仿佛被勒緊的腰帶，緊緊地繃著。肋骨赤裸裸地突兀出來舅舅則不省人事，眼睛迷濛的睜著，猶如一隻空口袋，隨時都會耷拉下來。“繼續，抓住他的手臂！”表哥又抱起舅舅，用力一撐，舅舅又無力地趴在他寬大的背上。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表哥的呼吸聲清晰的在我們耳旁圍繞。

我又想起了平常表哥放縱地喝酒，吸菸，嘴裡的酒味煙味很是讓我反感。他畢竟和我的表姐的親戚關係近些，他總是大肆地誇獎她，對我只是隻言片語。雖然我這個人很謙虛的，但是我總是不服氣，明明是我的成績一直比她好，怎么把我當隱形人？這時，我又聞到了他嘴裡的味道――我討厭的味道――也許因為太累，他喘的粗氣里夾雜著濃濃的酒味。

“還有一小段路，堅持一下吧！”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終於又把舅舅放了下來，把他搭在肩膀。這時，他向對面的一座房子望去，向他的哥們求救。他扯著嗓子大聲叫喊著不堪入耳的髒話，但我居然不反感了。他們叫喊了一會，但是他的哥們還是沒有來幫他。他一邊罵，又一邊抬起舅舅往身上攬。也許太累了，他的身子幾乎成了90度的，就像一個縴夫，在夏日裡使盡全力拖著大石頭。我又看清了他的樣子，脖子的筋骨幾乎完全看得出來，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汗水順著臉頰向下流，嘴角輕輕抖動著，映著燈光，顯得稜角分明。我的心突然顫動了一下，咬咬牙，硬撐著舅舅。

舅舅沉重的身軀將表哥的氣息壓得越來越重，表哥的步伐越來越慢。我們身邊駛過一輛摩托，表哥急忙喊了聲：“兄弟！”可是機車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嘆了口氣，開始向四周張望，希望能得到行人的幫助。終於，他看到了他的幾個朋友，連忙招呼過來，一起攙扶著舅舅向前行。我終於也放了手，看著他們顫抖的步伐，以及表哥手上的青筋，我的眼神也定格在了那裡。隨著他們越走越遠，我的氣息也越來越平靜。

風又開始吹，他們的身影在我的眼裡模糊。我們掉頭走了，留下的，卻是我心底無名的感動。

我的表哥，是個豪放開朗，大大咧咧，將年輕人輕狂的氣息集於一身的人。他並不算我生命中高大的白楊，但卻是我人生路上的小花，默默地綻放著人性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