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目光

我拉上旅行袋的最後一條拉鏈，提著奶奶為我準備的一大包土特產，穿過堂屋，走進廚房向奶奶告別。奶奶正佝僂著背往灶膛里添柴火，火燒得很旺，鍋里的水汽直往上沖。我張了張嘴，想說幾句道別的話，但最終沒說出來，奶奶轉過頭來看見了我，一邊忙一邊說：“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別把書忘了！坐一會兒，吃完荷包蛋再走吧。”說完立刻起身，蹣跚地走到雞窩邊，從裡邊掏出幾個蛋。本來我不想吃，但沒說出口，就要走了，我不想讓孤獨的能奶更加傷心。

“這是新鮮蛋，營養足，以後要吃蛋，就上奶奶這來，我給你留著。”奶奶邊說邊笨拙地把白糖往碗倒。凌亂的頭髮有一縷遮住了眼睛。不多時，奶奶把一大碗荷包蛋端到了我面前。“奶奶我吃不完這么多，您也吃些吧！”奶奶嚴肅地說道：“吃不完，吃不完，我就不讓你走，反正我也挺孤單的。”我只好端過碗。奶奶用充滿期待的眼睛看著我，我趕緊低下頭，猛吃起來，憑感覺我知道奶奶一定正呆呆地望著我。我多么想告訴奶奶我願意留下啊！但我又不能，學校是要上晚自習的，我必須走。我不敢抬頭，怕看見奶奶那深情而又充滿期待的目光。

“丫頭，和你爹媽多回來幾次，親眼看見你們，我才放心，你們可要多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啊！哎！算了，算了，還是不要了，你們都忙，能回來就回來吧！”奶奶有些哽咽了，眼眶裡盛滿渾濁的淚水。奶奶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又輕輕地拍打著自己的嘴巴：“你看我說得什麼話，真是老糊塗了，只要你們好，我就高興。”奶奶微笑著，望著我，憐愛地撫摸著我的頭。我把頭埋得更低了，我怕看見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

“奶奶，我真要走了，再遲就趕不上車了。”我推開碗站起來。

奶奶的笑容一剎那凝固了，我趕緊低下頭，不敢看奶奶，我怕碰見那失神的目光。奶奶整整我的衣袖，送我到門邊：“走吧，奶奶老了，走不動了，就不送了，走吧！”說著轉過身去，不再看了，我提著包不敢向後望，我怕流出淚，讓奶奶看了更傷心，我怕奶奶那充滿期待又失落的目光。

我一步步往前走。到了村口，再也忍不住了，轉過頭，果然，奶奶站在每次送我的那棵老榆樹下，望著望著，我的淚水又一次流出來了，奶奶啊！孫女永遠都無法走出你那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