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背影

“……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眼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我自認自己不是感情有多么豐富的人，然而讀到這裡時就突然感到悲傷。我想起自己的父親，他不肥胖也沒有將背留給過我，只是，他一樣的，在時光的流逝下開始衰老。

我記起小的時候，他將臉噌上來時，鬍渣很刺人，而父親笑起來的時候，眼眯成了一條線，嘴向兩邊歪著，眉宇間儘是疼愛的味道。年幼時，與父母不算很親近，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或許還是父親笑著將我抱起來的時候，他身上的淡淡的菸草味。

感覺一切都像是昨天。昨天，他親親我的臉，身上的菸草的味道讓我留戀；昨天，他抱起我，在夕陽下慢慢地走著；昨天，我穿著新買的紅色連衣裙抱住他撒嬌，仰頭看著高大的父親微笑時那眼裡的暖意。

如今，已是今天。

我很難想像自己再抱住他撒嬌的樣子了。而當我日漸長大，他也不再年輕了。起碼，我想，他已經抱不動我了。很長的時間裡，會做這樣的夢，夢中的女孩抱著他的父親撒嬌的樣子，然後這樣的畫面越來越遠。他們的背影在夕陽下拉成了模糊的細線。醒來後，有想去隔壁房間抱抱父親的衝動，然而我始終不會這么做，長久以來的討厭情感過於外露的性格讓我終究，不會，也不敢這么做。

當媽媽笑著對我說“你看你爸爸身上都有老年斑了”的時候，我縮在汽車的後坐上，看著車鏡里爸爸嘴角扯開的弧線，突然有點悲傷。記憶中的年輕的父親如今已經40齣頭了，他也開始有了白髮，眼角開始有了皺紋，在我長大的同時，父親與母親一樣，他們都在笑著感嘆時時光的飛逝。我長大了，然而，他們老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寫到這裡的時候眼角已經開始濕潤了，嗯，是的呢，我的父親，他是真的老了。

父親沒有將背影留給過我，然而，他眼裡的暖意，曾經的菸草的味道，其實，比起父親的背影來更讓我留戀。我不奢求父親能像名作家所描繪的無比偉大的的父親一樣，勤勞，樸實，認真，這些個詞其實跟我的父親沒有多大關係。他是個極其平凡的普通的父親，生活中的他喜歡笑，有點懶惰，有點散漫，父親並不是個多么勤勞的人，然而，為了這個家，他總是四處奔波著，父親跟所有平凡的父親一樣，愛著他的家。

父親說，他有疼我的責任。

無論青絲白髮，他都用自己的方式疼著我，他眼角的皺紋開始明顯了，頭上的白髮已經開始增多了，但是他說，他還有疼我的責任。

父親，你可知道。當你不將悲傷的背影留給我，只給我溫暖的懷抱的時候，我就明白，其實，我也有疼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