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

鞋匠是一個老太，就在街道拐彎處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夏天她撐一把遮陽傘，冬天她把凳子挪到一處向陽背風的地方。她使用的工具很簡單，一輛補鞋的手動縫紉車，一個破工具箱，裡面有鉗子、小鐵錘、鐵釘、膠水和一些皮鞋的零部件。她頭髮的大半已經白了，臉上有很深的皺紋，常常穿一件土色的外衣，黑色的長褲，腰上系一條髒圍裙。在這個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顯得非常渺小。

遠處有一位穿著時髦的青年走過來了，他走路高一腳低一腳的，開始我還以為是一個瘸子呢，走近來才知道，原來他右腳的皮鞋後跟掉了，正拿在手上，皺著眉頭四下尋找著什麼。看見了這位鞋匠，他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了，還舒了一口氣。他徑直走到她面前，把鞋連同後跟一起擺到鞋匠面前，然後彈一彈身邊的一張椅子，坐下了。鞋匠半閉的眼睛這時張開了，顯得很有精神。她利索地拿起皮鞋放在膝頭的圍裙上看了看，馬上就看出皮鞋哪裡破了，然後，放在手動縫紉車上用線縫了一圈。皮鞋很厚，她搖動車子顯得有點吃力，我看見她的身子微微地向前傾著，一絲不苟地看著縫紉針在鞋上來回穿插。最後她把鞋從針上退下來，倒扣在一塊鐵墊上，放上鞋跟，用幾根鞋釘釘上，再用手扭一扭，確信是牢不可破了，才用一塊布把鞋插乾淨，遞給青年。那青年有腳氣，我站在街對面都聞到了一股臭味，鞋匠卻始終沒有皺一下眉頭，只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的工作上。青年遞給她五塊錢，輕鬆地穿上鞋，跺一跺腳，很滿意地走了。鞋匠又把手放在膝蓋上，半閉著眼睛養神。

我不止一次看到這位老鞋匠給顧客補鞋，她的動作是那么的熟練，神情是那么的專注，仿佛在她的眼中只有要修補的鞋，周圍的其他一切喧囂都同她無關似的。她常常眯著眼睛靠在椅子上，很悠閒地看來來往往的人腳上的鞋，那飽經風霜的臉上掛著一絲笑容。她說，她在這裡補鞋已經有四年了，每天從這裡經過的人幾乎都請她補過鞋。說這話時，她的臉上有自得的神色。她是渺小的，她的工作是微不足道的，她沒有很高的收入，每天干著很髒很臭的工作，但她的勞動在我們這個城市中又是不可缺少的。她及時幫我們修補在途中破掉的鞋，讓我們繼續走自己的路，的確值得我們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