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我只知道春，腳步很輕盈。她是來去無蹤的情人，踮著芭蕾的舞步。她的群擺長長，綴滿野花的鮮艷與青草的翠綠；她的髮絲飄飄，勾出嫩柳芽好奇的微笑；她走過的地方花開遍地，連小草都急著探出頭以親近她的芳澤。

我只知道春，是甦醒的象徵。她俯身輕敲堅實的地面，吹開沉悶的空氣，喚醒還在冬眠的萬物；她掃開一片雪地，看新芽掙脫開雪的擠壓破土而出的生命力；她用纖細的雙手，捧一手清泉，為土地把因冬的摧殘而龜裂的軀體拼湊完整；她親吻斷流的小溪，看它奔騰著去擁抱田裡等待已久的禾苗。

我本以為春的懷抱中，只有溫暖與新生，可看到蛻皮的老樹幹上掉下一片枯黃又殘缺的樹葉，帶著早已凋碎的摻骸，卻在這百花齊放的春天時，心卻像失去了什麼一樣。

這片渺小的樹葉，已經結束了自己短短一季的生命，最後落葉歸根。

我知道，曾經也有綠色的熱情在它的葉脈里躍動，有班駁的快樂洋溢著它渺小的靈魂。它也曾在自己初生的那個春天裡舞動，擁有屬於它的斑斕的青春。

而在炎炎的夏日裡，熾熱的曙光榨乾了它的精力，只剩對春天的回憶在苟延殘喘；在呼嘯的冬天裡，凜洌的寒風撕裂了它的身軀，只能看著自己的芳華逝去。可是在那些艱難的日子裡，它堅決地要度過寒冬，要迎接下一個春天，用盡它全部的力量，它沒有放手，僅憑著這絲期望緊緊地抓住了枝頭，在炎日下傲立，在寒風中搖曳。

如今，春風拂來，它卻凋落。不是因為站了太久而疲乏，不是因為無能為力而放棄。

這片老葉子，回頭看見了枝頭新生的更多的新芽，那渴望春天恩澤的眼神，那是一片新生命的力量，正像它自己以前一樣，蓬勃又蔥鬱。它的堅持在那一瞬間瓦解，他明白了退讓的意義。

它的退讓是為了新芽的萌發，它的飄落是它短暫生命的升華。哪怕會被人踏在腳下，也心若釋懷。它知道自己是幸運的，因為它比其它落葉多擁有一個春天，那個春天奔跑在不老的心中，永遠不會離開。儘管會付出很大的代價，儘管是在自己堅持已久的追求中凋零，也無怨無悔。

葉子的離開，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

葉子的離開，是用退讓的力量來開出又一方沃土，是用生命的割捨來捧起另一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