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樹根

我是樹根，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土壤中。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是樹根，在我的記憶中，僅有黑暗的標誌——那並不可怕，因為我從未見過那美妙的陽光和溫馨。我永遠也見不到陽光的明亮，正如樹葉永遠見不到黑暗的單調似的。

從路的起點開始，我就牢牢抓著土壤，並向下，無限地蔓延——可我又為何要如此愁苦呢？我不知道，我僅有一條路——奔向那黑暗的深處，似乎那兒，又有著另一片光明——我走到了路的終點。

當那不寒的春風吹來時，我的歷程又開始了。對於春風，我沒有任何一點記憶——春風，是永遠也不配撫摸那深沉的根。樹葉的萌發，莖之呼喚是我的鬧鐘。我甦醒了，從路上爬起，繼續行走。那是一條無止境的路，或許，僅差一小步——在終點的前一點；或許，那是條環形路……

我拚命地延伸著，手早已變得僵硬，就為了抓住那一方沙土。我不知那些沙土又與我何乾，我僅有抓著，牙齦咬得酸痛，也只得默默地，用深棕色的畫筆，寫在那蒼涼的大地上。

漸漸地，在寒冷與潮濕中度過的我，終於感受到了熱——那是乾旱與燥熱的考驗。樹葉，樹莖，那一串串關於乾旱的呼喚深入我心。我不能消停——那般鋪滿荊棘的路上，我惟有前進。我奔跑著，向著那個虛無飄渺的目標努力著。

整整一個夏季過去了——那是一個奮鬥的季節，那更是一個浸在汗水中苦澀的季節。我觸摸著了陽光，雖然我仍身處黑暗。忙碌中，我常常想：自己為何要選擇這條路，為何要在這樣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上孤獨地行進。——不，那不是我選擇的路。路僅有眼前的一條，我要做的，僅僅是走下去，在這條看似荒涼的路上，留下自己生命的足跡。

又是一個金黃的季節——這對於樹根來說是最高興的——我長大了，經歷了春的召喚，夏的煎熬，在磨鍊中我獲得了堅強。這似乎是這條路的終點——我完成了自己這個春秋的使命，我那無數的氣孔也正喘著氣附和著，但下一個春秋，又有那春夏秋冬，又有那不一般的景致。

行進在命運的道路上，我是孤獨、寂寞，卻又默默前進的根。

從來都是在茫茫然中，踏上了自己的征途。那條路上，充滿了荊棘與坎坷。那是命運給予我的道路，我惟有，在這條路上，慢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