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星期

在深邃的夜空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光點。

那是一架飛碟。在駕駛艙中坐著兩個人：左邊是T，我的同伴右邊是U，也就是我。兩個來自仙女座星系的外星人。

（一）

我盯著窗外的情景。那裡有一個星球，原本應是蔚藍色的，但現在卻成了灰黃灰黃的一團。

“嘿，看哪，那就是地球。”T用譏諷的口吻說，“想想看，那幫愚蠢的地球人是怎么對待地球的。U，你知不知道，宇宙總部剛剛已經決定了要毀滅地球，時間是地球上的一星期之後。呵呵……地球人只剩一星期的時間啦，完完全全是自作自受嘛。”

“什麼？”我說，“一星期後毀滅地球？”

“怎么了，U？沒聽說嗎？”

“沒什麼，有點好奇。”我沉吟道，“很想去地球看看。”

“你瘋了？”T的反應是我早已料到的，“去那種鬼地方！”

“說不定不是鬼地方，”我說，“想要了解一下地球人。”

“不就是一群愚蠢的傢伙嘛，連蚊子螞蟻都不如。”

“不管怎么說，我要去一趟地球。”

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去拜訪一下這個宇宙中“最落後”的星球。

“好吧，別忘了一星期之內要回來喔。我過幾天來接你。”T說。

（二）

沙漠。

的確，地球的環境惡劣至極。

一個銀白色的UFO輕巧地降落。從中，走出一個少年――就是我。

隨著一道白光，T走了。

惡魔般的狂風夾帶著尖刺般的沙石，一齊在沙漠中跳起瘋狂的舞蹈。我站在原地，茫然四顧，望不見邊。

我張開雙臂，像一隻鳥一樣向前奔跑……

（三）

“喂，你在那兒做什麼？”

隨著駝鈴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聽見一個人的聲音說道。

我回頭，是一隊駱駝。

看見那一隊駱駝，棕褐色的皮膚直接暴露在陽光下，兩個駝峰萎縮得幾乎消失，細細的四條腿仍堅定地立在滾燙的沙地上。很難相信――這幾條瘦腿竟能支撐上面的人和大包小包的行囊。

最初對我說話的那個人就騎在離我最近的一頭駱駝上。她用一隻手撩開遮面的紗巾，我看見了一張恬靜素美的少女的臉龐。

“你好。――怎么呆在這裡？你不知道沙漠是很危險的嗎？”

我搖頭。

“那，到駱駝上面來？”

“不了。”

“真的不用嗎？”

“不用。我的身體不怕沙塵的。”

女孩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

於是我步行著跟隨駝隊前進。要去哪兒，我可不懂。

太陽愈發毒辣了。我抬頭向天，只見晃眼的陽光照亮整個天空，不見一絲雲彩，不見一隻飛鳥，沙塵狂妄地占據了天空。

茫茫大漠中，有一小隊駱駝和人在前進。隊伍極其渺小，輕易就能被沙魔埋沒，但是隊伍仍在向前走。

只剩一個星期。我對自己說。

（四）

“你們要去哪兒？”我問女孩。

“研究所。”她說，“大約再走二十分鐘就到了。”

“研究所？”

“對。”女孩驕傲地說，“如何，沙漠終有一天會變成綠洲的！”

她的聲音中充滿希望與信心。我也被感染了。

可是……

只剩一個星期……

女孩身後的幾個人對我揚了揚裝滿種子的袋子。

“他們都是研究所的。”女孩說，“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雨，你好！”

“我叫U。”我說。我喜歡雨這個名字――儘管這裡是不大可能會下雨了。

經過簡短的介紹，我認識了這個駝隊的每個人。有像雨這樣的年輕人，也有在沙漠中奔波了幾十年的中年人。每個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都相信沙漠會變成綠洲。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回研究所嗎？”我迫不及待地說。

“當然沒問題。”一位中年人說，“可這是很苦的喲！我們整天在沙漠裡流浪，種了這片地再種那片地，非常艱苦的呢。你受得了嗎？”

“當然。”我堅定地注視著中年人飽經滄桑的眸子，“我和你們一樣相信――沙漠總有一天會綠樹成蔭的。”

所有人都向我點點頭。

（五）

我真的相信沙漠會變成綠洲，真的。因為，有地球人。他們的樂觀和堅毅，足以辦到一切。

宇宙總部決定了，一星期之後，毀滅地球……

T說得沒錯，的確有這樣的一個決定，訊息千真萬確。

T也說錯了，地球人一點都不愚蠢。

所謂研究所，不過是駝隊中途歇腳的地方罷了。那是一座簡陋的小房子，我們在那兒補充了一下給養，帶上了些乾糧和水，休息一會兒。然後奔赴下一個地方，去種些什麼東西。再去查看前些時間的播種情況。顯然，他們都已把家安在駱駝背上。

就這樣，時間過去四天。

（六）

深夜，我佇立在沙漠中，凝望著漆黑的天際。一個閃閃發光的碟形物出現在空中，越來越近。隨即，它降落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

T走下飛碟，我向T走去。

“U，走吧。”T的聲音穿過呼嘯的夜風，刺入我的耳膜。

“現在就走？”

“怎么？不走？”

“不想走。”

“為什麼？”

“我還要和他們去種樹苗。”

“哈哈，跟傻瓜地球人交上朋友了？別忘了，再過三天，地球就完蛋了，你難道和他們一起死嗎？”

“不，他們不會死的。因為沙漠終有一天會變成綠洲的。”

“他們會死的。因為宇宙總部已經作出了最後決定。U，時間只有三天了。”

“T，我們要想辦法救救他們！”

“我哪有這么大能耐？一切都掌握在宇宙總部的手中。”

“那……T，你走吧，我要留在這裡。”

“啊？你瘋了！”

“不，我沒瘋。T，你不知道。其實地球人一點也不愚蠢。他們有一種堅定的意志，這種意志的力量，誰都無可奈何。他們現在正在沙漠裡製造綠洲。我也和他們一樣相信，沙漠會變成綠洲的。”

“你真的不走？你要和地球一塊兒毀滅嗎？”

“對。”我轉身。

T猶豫了一些時間，但最終他的飛碟還是走了。

（七）

第二天，我們繼續勞作。

“再過幾年，”女孩開心地說，“我們就可以看見它們長得高高大大的樣子了。”

再過幾年？我背過身去，繼續鏟沙子。心中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們哪裡知道，時間――只剩下兩天。

兩天。

我抬頭看了看亮得晃眼的天空。想著在億萬光年外的遠方，宇宙總部已經做好了毀滅地球的準備了吧？我身邊的人們哪裡知道，兩天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將毀滅。

我又低下頭，繼續賣力地鏟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