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車情結
上帝曾賜予我的腳踏車,卻又在我戀上它的時候隱退在某個季節。最最溫柔又殘忍的禮物。
(一)
每個孩子小時侯,都會有個人告訴他,春天是播種的季節。於是,爸爸便用腳踏車載著我出了門。我問爸爸去哪兒,他說,去少年宮上課。那時年紀好小,小到可以輕鬆地坐在爸爸前面,兩條手臂環出的空隙還綽綽有餘,溫暖的氣息在空隙里怎么也跑不出去。我想我是熱衷於參加那些各式各樣的補習班的吧,不然為什麼坐在腳踏車上的我可以微笑著堅持完整個車程?
三月的陽光令街道兩旁的黃桷樹葉發出乾淨利落拔節的聲音。我終於和著枝葉因拔節而笑得樂不可支的聲音,數著流年,等到了我已是可以把它們稱為一棵棵完整的樹的時候。綠色從眼角匆匆地飛過,只留下些模糊而大段的印記,染了年幼的瞳孔,卻如此頑強地在記憶里扎了根,揮之不去。
安靜地感受著自腳踏車柔軟的輪胎傳來的顛簸與晃動,心裡喜悅的字眼被搖醒之後,開始興奮地撞擊在身體裡,潛入每一個角落並占據心智朦朧的空隙。而爸爸從不語,安靜的鼻息從頭頂流過,變成前所未有的塌實。微微清醒的我,抬起頭,說:
“爸爸,你看,紅燈亮了。”
可是爸爸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累呢?所以你後來把那可愛的腳踏車變成了一個大好幾倍的白色的機械,雖然坐椅變大更有安全感,但我離你坐得是那么遠,以前一路搖晃的情趣以及那被你環在臂膀里的安穩都不復存在,那裡面的冷氣讓我覺得好冷,失了從前美妙的溫度。
(二)
我想絕大多數人是愛著夏天的。雨水和陽光充沛的日子生靈以迅猛的速度生長著。我那時的年齡,已是夠得上一輛腳踏車的了。
我最好的朋友是笛子。那時是同樣熱衷於看純純的校園小說的。那些在小說里被反覆提及的鋪天蓋地的香樟綠葉,夾雜著樹葉縫隙里篩落下來的光斑的林蔭小道,還有那如風掠過的腳踏車,車輪飛速轉動似花樣年華。笛子和我總是坐在校園的長椅上,安靜走過最單純快樂的時光。那時的夏天,女生柔軟的線條和澄明的藍天含頜成記憶里靜態的圖象,有著對的腳踏車上輕盈的生活的憧憬。
“棘,你說,我們會這樣騎著腳踏車,穿過布滿香樟的校園嗎?”笛子終於在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問我。我是多么想給她肯定的回答。但年少的幻想終究越不過我謹慎的理智。我只是微笑地望著笛子,聽見手邊的潔白茉莉給夏天收了個漂亮的結尾。
而笛子,我們終究是放棄了當初的約定,在你離開去別的地方的時候。腳踏車上純真的臆想終究被時間蒸發得面目全非。而我終於可以回答你當初的問句儘管那答案並不是你我所想要的。
那么笛子,你說是不是小孩子的很多事情都可以當作年少的笑話不了了之?